韩阳眼看着程远推门下车,透过倒车镜看了一眼,果然自己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懊恼的捶了下座椅,又急忙推开车门跟了下去。
小猴子看见他来眼睛一亮,立刻蹬着两条小短腿扑进了韩阳的怀里,韩阳顺势接住,回头抱了起来,问:“着急了吗?”
小猴子摇摇头,立刻搂住韩阳的脖子,甜甜的还有些奶声奶气的说:“不着急,徐正野他爸妈还没来呢!”话里还有点小骄傲。
韩阳刚准备回话,就意识到了程远的目光。那人正一脸认真严肃的盯着小猴子,周身迸发出来的气息简直让人退避三舍,韩阳咳嗽两声,急忙说:
“小煦,这位是爸爸的老板,你要叫威廉叔叔。”
“威廉叔叔。”软软的叫了一声。
这个叔叔好奇怪啊…
小猴子心里直打鼓,作为一个孩子他虽然不知道程远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但仍旧感觉到了不舒服,所以只好防备的仰靠在韩阳怀里,礼貌的喊了一声就再没有说话。
“威廉先生…”
韩阳话说了一半,立刻戛然而止,他认真的看看程远的脸,再回头看看小猴子,两个人不站在一起还没觉得有多像,可如今站在一块儿简直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一阵心神不宁的继续开口:
“威廉先生,这是我儿子,韩煦。”
程远收回目光点点头,他心里五味杂全,翻江倒海的想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韩阳的儿子跟自己长的这么像,那一头的卷毛,眼底的蓝色,简直一模一样。
他必须有足够的时间去调查这件事,孩子怎么来的,母亲又是谁?
程远脑海里不由有一个大胆的假设,如果这个孩子是自己的,那一定是韩阳生的……
男人,真的可以生孩子吗?
不等他多想,幼儿园的活动就开始了,起初是大中小不同班级的节目,小猴子在小班,零零落落的孩子各自做着各自的动作。
程远偏头看着韩阳一脸笑意,眼神中流露出的幸福让他甘愿深陷其中。
好像自从两人重逢开始,韩阳就始终是一副提防警惕,浑身是刺的模样。
程远也不由怀念起当年两人一起做饭,一起打扑克的日子。
他好像……很久都没有看见韩阳笑过了。
那么好看的笑容,那个曾经把他吸引到神魂颠倒的笑容,似乎很久都没有出现在韩阳的脸上了。
表演完了节目,就是一些亲子活动,两人三足,带气球过独木桥等等,韩阳跟小猴子玩的不亦乐乎,似乎把程远这个‘外人’完全忘了。
许多家长和孩子也都撒起欢儿来,幼儿园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气球和花瓣,一片欢乐的景象。
程远坐在其中,只觉得心里那道坚固的防线开始有瓦解的倾向。
他不由认真想,如果小猴子真的是他的孩子呢?如果……
还没来得及让他继续思考下去,就听见人群里传来高低起伏的惊呼,程远心中一沉,右眼皮剧烈的跳动两下,心里传来不好的预感。
他拨开人群,看见韩阳面露急色,怀里抱着脸色青紫已经晕厥的小猴子,正在掐人中。
“怎么回事!”
程远快步过去,将手探在小猴子的鼻尖儿发展出气多,进气少,立刻找秘书打急救电话,转过头开始疏散人群。
可等了半天,救护车却迟迟不来,程远一咬牙,不顾韩阳的阻止抱着小猴子上车,闯了一路的红灯,总算到了医院。
他把小猴子放在了急救车上,看着医生护士一拥进抢救室,想都没想直接让秘书联系第一医院的国手刘子任,没多大会儿国家御用团队就纷纷到场,没有多做寒暄,就直接进了抢救室。
外面归于平静,程远缓缓坐在韩阳身侧,这才意逐渐识到,自己身上的衬衫不知道时候开始被汗水浸透。
他脱了外套,回头搂住韩阳的肩膀,看着那张惨白到没有血色的脸,安抚着说:
“别着急,我找了国内第一圣手,肯定没问题。”
“他是过敏。”韩阳低垂着头,看起来满身狼狈,可语调却异常冷静:“他出生的时候因为胎里不足,患有先天性心肌炎和哮喘。后来又因为长期服药导致抵抗力低,所以小猴子对很多东西都过敏,其中最严重的就是奶油。”
程远突然想起幼儿园里摆放的蛋糕,他伸手搂紧韩阳,一言不发。
半天以后,护士拿出了小猴子的衣服,韩阳抱在怀里突然觉得口袋鼓鼓的,他伸手一掏,拉出了一个纸袋,里面是被挤压到变形的奶油蛋糕。
程远屏息,下意识的看了眼抢救室,突然心里一阵酸涩。
韩阳更甚,几乎立刻颤抖着哭出声,也不管形象不形象,两手攥着衣服,从椅子上跌坐在地,反反复复的说:
“他知道我爱吃甜食,一定是想把蛋糕藏给我吃。”
第42章 救救我的儿子
小猴子足足抢救了一天一夜,次日天快黑的时候才从抢救室推进了icu。
韩阳滴米未沾浑身狼狈的站在外面,透过窗户还能看见小猴子双目紧闭,四周插满了各种各样的管子,把他本身就小小的身体紧紧的包裹住。
“病人现在发烧不退,引起了心肌炎和哮喘,同时身体各器官随时会发生不可控制的衰竭或紊乱,他这么小,实在是禁不住一些强烈药物的刺激,所以…你们家属做好办后事的准备吧,”
刘子任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一下下扎在了韩阳的心上,将他伤的千疮百孔。
他很想把这个人推开,告诉他韩煦只是有些过敏,不会危及性命,让他不要危言耸听。
可韩阳做不到,他知道刘子任在医学界的地位,他也知道自己儿子身体是什么状况。
也许就是因为太清楚,太明白,所以他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开导自己。
程远用外套包裹住了韩阳削弱的肩膀,并且深刻的感受到韩阳在如何剧烈的颤抖,几乎那每一下都撞进了他的心里。
“别着急,有我在呢。我肯定找最好的大夫给小煦治病,不会让他有事的。”
韩阳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趴在窗户上仔仔细细的看着小猴子奄奄一息的模样。
半晌突然拉住程远的手臂,指尖嵌进肉里,几乎要将嘴唇咬破,慢慢他沙哑着嗓子说:
“怪我,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当初不顾及身体状况,非得要生下他,他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程远看着他泛白的指尖儿,整颗心揪在一起。
他伸手把韩阳拉进怀里,力度之大几乎要把韩阳整个人都揉进他的骨血之中。
“不怪你,不怪你…你看你多伟大,竟然留下了属于咱们俩的骨肉。”程远捧起韩阳的脸,吻去他睫毛上的眼泪,安抚韩阳也在安抚自己:
“小煦他是我程远的儿子,不会这么不堪一击,他一定能挺过来。等他好了,我就带你们回家,让那些外国佬都看看这可是我程远的儿子。”
“他姓韩。”韩阳拧眉强调,心情多少也有了些缓解。
“好好好,你说姓什么就姓什么。”程远搂着他,两人并肩透过窗户看着里面的小猴子,再多的恩怨与误会,此时此刻也得到了片刻的平息。
就在这偌大的医院,空旷的走廊之中。
icu病房前的两个男人毫不避讳四周的目光,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把彼此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
第二天一早,沈知书找来了王教授,四年不见这个老人除了两鬓更加斑白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改变。
他出示了行医证,亮明身份之后,立刻得到了医院高层领导的重视。
韩阳这才知道,王教授本名王占先,是国家首席医师,还是医学院教授,许多国家级领导想找他看病都难见一面。
后来,王教授的女儿得了一种罕见的怪病,没有抢救回来。
他从此一蹶不振,辞了工作,隐姓埋名,专心研究这世界上所有的奇难怪症。
王教授拎着仪器进入icu为小猴子做了个详细的检查,出来的时候脸色沉重,一言不发。
最后,王教授屏退了所有的医护人员,只留下韩阳和程远,他叹了口气,推推眼镜,直接说:
“病的太重了,现在肾脏已经出现了衰竭,就算救过来也活不长。”
韩阳后退一步,不小心碰倒了垃圾桶,连带着自己都咣当一声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