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怎么办的,跟他有关系?”季落掀起眼皮又垂下。
宫祺言:“他……你不怕他以后不好做人?简家要是完蛋,他怎么办。”
季落给宫祺言一个奇怪的眼神。
宫祺言叹了口气:“我和简凌认识的时间久,知道一些事情。他虽然受到的待遇并不好,可是,不管怎么样,简辉腾都是他的生父。你真的能对简家一网打尽吗?”
季落仍然不觉有任何问题。
有什么可想的吗?
季凌跟简家有个屁的关系。
宫琪言:“……”
想了想,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
病房内,季俊德还在昏迷之中。
漂亮的男孩走出去的时候带过一阵好闻的气息。
他身体里自由的海洋味溶解了消毒水的味道,让简凌的心情平复了那么一些。
他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季俊德的床前。
……这个顶天立地的商界传奇,在他的总裁办公室随意的一个签字,都决定了许多公司,许多人和家庭的未来走向。
可他现在躺在这里,看上去,却只像个普通人。
……
人的生命何其脆弱。
不管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某天走出家门,遇到从天而降的危险,就再也无法归来。
再有钱的商界精英也可能死于突如其来的空难。
再强壮的士兵也可能战死沙场。
谁也无法预测,某年某月某事某刻,会成为这辈子彼此见到的最后一面。
……
简凌定定凝视着季俊德,颤抖着嘴唇,犹豫好久,终于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
我没能像落落那样保护您。
甚至辜负了您。
……
对不起。
人虽然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位长辈,但对于季落和简凌两人来说,此时的季俊德也是对于往事的慰藉而已。
但慰藉也好。
至少,从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能在这个时候,对着活生生的人……
悄悄致歉。
……
等季俊德呼吸明显开始变幻,不再是昏迷的频率,简凌如梦初醒,赶紧上前一步,低头盯着季俊德不断颤动的眼皮。
季俊德感到后脑阵阵钝痛。
勉强睁开眼,适应了午后稍显强烈的阳光,他在逆光之中,模模糊糊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的俊逸轮廓。
“……”
“……”
“……季凌?”
“……?!”
简凌难以置信地瞳孔狂震,看着尚未恢复神志的男人,唇瓣嗡动,根本不知如何回应。
连身后的病房大门被推开都没有注意。
季落站在门外,瞬间捏不住手里端着的水杯。
‘哗啦啦’的声响突兀地响彻整个楼层。
“爸爸,你……你叫他什么?”
季俊德的眸光逐渐从分散变得凝实。
等他基本恢复神志,便低咳一声,“哦,简凌啊。”
简凌结实的胸膛起起伏伏。
而身后的少年同样呼吸紊乱。
季凌?
他叫他,季凌?!
简凌深吸一口气,不确定地张张嘴,“您,您刚才说……”
季俊德又恢复了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刚才头疼,叫错了。”
季落:“……”
简凌:“……”
那男人的神色十分正常,跟没事人似的,除去脸色苍白一点以外,什么异色都没有。
季落不确定地低头扫一眼碎成一地的陶瓷渣,然后慢吞吞地蹭过去,坐在他的床边。
随后握住季俊德的大手,脸颊贴着他的手臂。
软软地叫他:“……爸爸。”
“……怎么了。”季俊德吸了口气,要坐起身。
“爸爸。”季落又换双手握住季俊德,紧紧抓着他,重复道,“爸爸。”
季俊德稍稍敛眸,隐藏了神色。
精致的小少爷心底痒痒的,一直以来的忽视各种问题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
然后揉成一团,再罗列开来。
爸爸一开始对我很不好 。
后来慢慢的开始忍耐。
之后,在各种公共场合,我和他腻歪,他都没有反对。
近期的DNA检测结果,他直接收好没有给任何人看。
还有莫名其妙的让季凌办重要事务。
……
最重要的,是他刚才真的说出了‘季凌’二字。
……我不觉得是我听错了。
这个称呼,季落从未在人前喊过。
没有别人知道。
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才会一声声地叫他季凌……哥哥。
爸爸是不是也穿书了?
……
可是他穿书为什么不直接说?
或许他的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季落清澈的桃花眼慢吞吞地隐去凛冽的光芒,转而用其他的方式问季俊德。
如果真的是爸爸的话,那……那他无论做什么,爸爸都会支持的。
“爸爸,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已经掌握了许多关键证据,知道集团内部有内鬼,主使为运营部和财务部的A类干部。证据已经齐全,告公众书与申请刑事介入书也准备好了,要不要……直接公开?”
季俊德看看季落又看看简凌:“可以。”
季落抓着床单的手指紧了紧。
“爸爸……我也掌控了关于伊涟美、柏池的侵占公物,滥用职权,黑白账本,欺诈消费者的各项证据。现在……是否要提供给法务部门,立刻展开内部调查?”
季俊德定定看着季落:“……可以。”
季落眼底亮光缓缓绽开。
“爸爸,高家使用的DNA检测手段,是宫家的核心技术。宫祺言已经准备好全部公开高家的学术欺诈及恶意盗取商业成果行为……要不要,立刻执行?”
季俊德颔首:“可以。”
“……爸爸,你在宫家留的血样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我拿到的高彼安/季柏池的基因座检测结果也已经出来了……”
他捂了捂眼睛,有些哽咽 。
“……要,立刻公开吗?”
季俊德定定地看着季落好久。
然后同样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
一个接一个的‘可以’,明明白白彰显着季俊德坚定的态度。
季落的内心逐渐松动,音量也随着心情渐渐变低。
“爸爸,你从集团出来的时候,为什么要来马路对面找我?”
季俊德看着季落那张既期待又担忧的漂亮脸蛋好一会儿:“孩子在,哪有不去找他的道理。”
男人的声音虽然低且平稳,但是已经和最开始的凉薄无情大相庭径。
纵使,与上辈子的宠溺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可季落已经能大概回忆起以往的温度。
季落倏地抱住季俊德的腰,整个人埋头在他的病号服里深深吸气。
“爸爸,爸爸……”
季俊德低头看着有点控制不住声音稳定的小毛崽子,“撒什么娇。”
“呜……爸爸!”卷卷的头发又往怀里钻了钻,季落抱着他根本不撒手,“我想你!”
“……”
季俊德叹了口气,“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车撞死了。”
“……呜呜呜。”季落猛地抬头,通红的桃花眼瞪着季俊德,“不许乱说话!”
看他这副莫名其妙出现的狼狈样,季俊德失笑道:“我没事,你在这哭,别人还不是会以为我出了什么大事?”
话虽这么说,季俊德却抬手,将季落眼角的几滴眼泪擦去。
“别哭了。多大了,还哭鼻子。”
“爸爸!”季落吸吸鼻子,“我不哭了,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你必须回答。”
“嗯?这是在讲条件吗?”
“……我没讲条件,”季落有点急,也顾不得任何谈判手法。
本来还想套路一下季俊德,侧面打听实情。
但他忍不住。
心里的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他只需要一个肯定的答复。
“……爸爸,你告诉我,刚才为什么叫他季凌。”
一时间,屋内的两个人,现在都集中在季落身上。
简凌安静地站在一旁,看似心情稳定,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的心跳跳动是多么剧烈。
……
季俊德思考一会儿,慢条斯理地开口。
“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你们还都很小。”
季落与简凌直勾勾地盯着季俊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