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桃木(19)

他喜欢初桃,很喜欢很喜欢。哪怕初桃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只要每天能看见她他就会心满意足。

可是这样美好的日子很短。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初桃交给他一株仙草,将他放逐到了东里湾。彼时他被父亲封印在一只灵猫体内,无法言语,所有的挣扎和抗拒都是徒劳。

起初他还盼着初桃来接他回去,可是一天天一月月,他的满心期待慢慢变成失望最终变成绝望。

在等待的岁月中,他把仙草种在海底深处,按着记忆一点一点构建出这个小天地,那些石柱和木门上的彩绘都是他亲手所刻。桃林中的追逐嬉闹也是他所幻化,这是他心中的渴望,他就靠着这个度过难熬的等待,直到绝望离开。

他以为此生再无相见,毕竟初桃曾经说过,她是一道人间的门,一道永远存在不能消失的门。除非天地变化,否则她不会离开朔度山。

不料世事变化,他们竟然再度相见了。他不知道这是一个机会还是另外一场无疾而终的遗憾。他现在只想再度出现在她面前。这一次他要告诉她他是谁!

……

山君这一副无理取闹的态度茉莉摇头没辙,自从遇上桃祖,这位荒林的领袖脑子退了好几格。但愿抱得美人归后他能正常一点。

茉莉从树后绕出,走到初桃所在之处。桃祖还在眯着眼睛看这无边无际的桃林。

“桃祖!”

初桃没有动,似乎是没有听见。

“桃祖!”茉莉加大了一点声音。

初桃如梦初醒:“茉莉呀!怎么,寻到仙草了吗?在何处?”

“就在前面不远!”

继续向前走,绕过十数株桃树,果见山君所说的石台。石台纵横一丈,中有坑洞做蓄水池。石台上方无根水凭空落下,但坑洞中的水丝毫没有溢出。水洼中间一株巴掌大的小草如人戏水一般游来游去,生有三瓣叶,两长一短,浑身凝白似羊脂玉。

仙草在水中游的正欢,惊觉有人靠近,根系和叶子一起沉入水中,猛的向来人方向一泼水。

初桃伸手用宽大的衣袖挡住水珠,见沉在水中懒洋洋的仙草,失笑:“只一点水如何能拦住窥视的人,这惫懒的模样也不知是怎么养出来的。”

仙草听得声音支起身子,叶片尽数转向初桃。忽然间,它嗖得跳起来,用两片长叶子紧紧箍着初桃的脖子,短叶子拍打着初桃的脖子,发出呜呜的声响,活似一个受了委屈找娘的孩子。

“桃祖小心!”茉莉没见过这种不长土中随处乱跑的草木,还冲过来就卡着人的脖子,心中大惊,赶紧上前向扯下来。

“不必!”初桃拦住茉莉,轻轻点点仙草的短叶,它立马就放开了脖子,只是还赖在肩上不肯走。“这是羊脂草,似草非草,形如顽童,酷爱捣乱倒也没有多少伤人之意。”

初桃说着,羊脂草甩着两片长叶“啪啪”击掌。

“你要找的仙草是它吗?如果我没记错,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功效!一般也就是养着玩儿!”

“这……”茉莉凑上前,石台上水坑中已经没有其他的草木了。山君指示的地方不会错,但桃祖也不像是蒙人。那仙草呢?仙草去哪儿了,难不成被这似草非草的家伙吞了不成?

茉莉盯着羊脂草上下打量。小草极为不耐,短叶一伸一卷发出小儿吐舌的声音。

忽然,它像是被什么所吸引,跳到茉莉身上。茉莉吓了一跳,伸手去抓。想到初桃刚刚的话才强迫自己放下手,且先看看这家伙要干嘛。

羊脂草一路向上,爬到茉莉头顶,在琥珀簪子旁停下,用长叶子试探拍拍,之后好久都没有动。半刻钟后才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叶子卷起如握拳状。

它跳下来围着石台左转三圈右转三圈,让人想起茉莉转灯的情景。看来这石台依然别有洞天。

石台水坑里又缓缓升起一个小些的石台,中有一株翡翠色的散发着幽光的小草,草冠借着数颗鲜红的小果子。

看来这才是这天地中真正的仙草。

茉莉欣喜想要去摘,不像羊脂草比她快一步。短叶忽然变大,一口将这草吞了。

“你做什么?快吐出来!”茉莉脸色大变,揪着羊脂摇晃。这可是山君救命用的,这破草想干嘛?

“等一等!”初桃拦住茉莉,“你听!”

地面传来海浪破碎的声音还有树木倒下的声音。两人回首,身后的桃林左摇右晃,很多都折断了,远处一片蔚蓝奔腾而来。

“快走!这里要塌了!”

第 19 章

小天地塌了,蔚蓝的海水奔腾而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桃祖!”茉莉一手紧拽着羊脂草,一手去拉初桃。这一人一草她哪样都轻忽不得。

一个巨浪用来,茉莉来不及施法就被卷入卷入。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掐诀在身边形成一个中空的圆形,把海水隔绝在外,然后纵身冲出海底。

海平面上,她喘着气看看手上垂头丧气的羊脂草。还好,这货还在,没了仙草,就拿它交给山君处置。

她把羊脂草装入衣袖,环顾四周,桃祖呢?明明记得海水倒灌时她比自己更早反应过来,不应该还没出来呀!

“桃祖!桃祖!”茉莉再一次潜入海中,寂静的海底只有水生生灵来回摇摆,桃花船,石柱子,木门,一切都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再度游向海面,只有几只水鸟飞过,就是没有初桃的身影。

难道是出事了?不可能!桃祖的法力高于自己,自己都能出来,她怎么可能会被困在其中。茉莉想了一圈,排除了许多可能性,最后只剩下一个。

桃祖走了!她说过摘完仙草分道扬镳,所以她无声无息的走了。

也许她早已看穿了自己想要一路同行,甚至早已经料到山君的存在,所以一句招呼都没有就走了。茉莉坐在水面上,垂头丧气,终究她还是没有完成山君的嘱托,现在也只能先寻个地方等山君醒来,把羊脂草先给他再问下一步打算了。

茉莉消沉一会,站起身准备离开,忽觉脚边有什么东西撞上来,低头一看,确实数十朵桃花托着一个小小的锦盒。她捞起锦盒,桃花即刻消失不见。

锦盒之内,躺着一株与羊脂草吞掉的一模一样的仙草,边上还有文字浮现:羊脂草吞掉的只是表现,真正的仙草还在石台,你带去给山君。萍水相逢,多蒙照料,后会有期!

是桃祖!她还在附近!

茉莉四下寻找,海天之上,还是只有几只水鸟飞过。看来桃祖是定不肯现身了,最终也只能无奈离开。

离开海边茉莉随意找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静待山君醒了。

两日后山君醒来,茉莉将仙草奉上,顺便说了入海之后的事情,只是准备拿出袖中的羊脂草时它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明明就放在袖中,这两日也不曾动它,怎么忽然就没了?”茉莉还在四下寻找,山君摆摆手,“不必找了,定是寻它旧主去了”。嘴上不在意,脸上却是落寞。他敢断定初桃那会必定就在附近看着,如果茉莉再仔细寻寻未必不能找到。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只能另寻办法。

“先回荒林吧!”山君说完回了琥珀,养精蓄锐。黑熊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还是亲自回去一趟,取了皮囊再辅以仙草,早日回归本源,亲自上阵。

茉莉自认这趟差事没有办好,也不多话,起身就要赶往荒林。

忽然间,天空下起雨来。现在晴空万里,如何就下雨了。

雨水最初有几颗打在茉莉身上,后面的就都避开而行,落到地上后又重新凝聚成小水滴浮上半空。

这是?茉莉拧眉,记忆中有一个人白日里出行是这个样子的,但他不是说不会离开荒林的。

“露君,是你吗?”茉莉问道。

“是我,总算是找到你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走过来一个头顶乌云的人影,消瘦的厉害,身如干尸,衣服松松垮垮的挂在上面。

这是露君?曾经迷倒一片女妖形如美玉的露君?茉莉怀疑的上下打量,看得对方无奈尴尬得“咳咳”几声:“别看了,真的是我。这地方实在是太热了,我都快被晒干了。”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荒林出事了,不是还有黑熊吗?虽然我现在和他不对付,但他对荒林从前的妖精还是很照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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