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桃木(15)

茉莉下了车架,四下查探一无所获。但她始终心头存疑,右手在袖中悄悄张开五指,幽暗的光芒一点一点在黑暗中四散开去。

没有人,没有妖,也没有鬼?方圆两里地除开那些不曾修行的凡花凡草,这里没有活的东西,也没有死的东西,甚至连鸟雀虫鱼都没有。这就很奇怪了。

初桃在马车内也是眉头轻拧。原来车马粼粼不觉深夜安静有何不妥,现在马车停了,才发现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感觉阴冷和绝望,如同被整个世界所放逐。

她掀车帘,看着茉莉散溢出法力查探。她虽想起不少法术,这个倒是不曾有,也不知是忘却了还是这花妖独创,看起来似乎应该很有用。

初桃学着茉莉的样子将法力凝聚在手心,然后散开去。她的法力颗粒比茉莉的更细小,也散布的更远。穿过竹林,跨过小溪,一直延伸到最近的村镇。

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安静祥和的小村庄,事实却是一片死寂,和这里一模一样的死寂。没有人声,没有犬吠,没有虫鸣。一股似有似无的黄烟笼罩着村镇,空气中迷茫着腥臭。

这就是所谓长有仙草的东里湾?

但凡奇珍异宝所在无不是集天地灵气的地方,多出妖物易生人杰,再不济也会是一个安居乐业所在,居住在此的人身体康健,农田五谷丰登。绝不是这样人口凋零,腥气漫布的场所。

或者是茉莉骗了自己,也或者那里已经改变,她再不可能寻到那株仙草了。

“茉莉,你先上来,我有话问你!”初桃收回法力,出声唤仍在试探犹疑的茉莉花妖。

“桃祖,您有何事?”茉莉收回法力,上了马车。这会忽然出声,不知是什么事。

“你从何处得知东里湾有仙草?”初桃开口,她见过茉莉问路,那应当是没去过,只能是听说。

“山君醒后传的话,所以我便一路打听过来!”

“那你应该也不清楚那里的近况了。”若她不曾撒谎,真是山君所说,仙草必定是曾经存在过的。那如今这模样,难道是有人捷足先登,坏了一地风水?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桃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就是觉着有些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难道是仙草出了事?如果是仙草有事,那山君岂不是……茉莉花妖当下和初桃商量弃车快飞过去。这会子也顾不上摘得仙草后桃祖的去留问题,法子可以另想,但山君的回转不能因此丢了。

片刻间两人就到了东里湾,看着眼前的一切,茉莉不由掩唇惊呼:“这里怎么会这样!”

第 15 章

初桃和茉莉站在东里湾外。现在还是深夜,无风无月,无虫无雀,空气中迷茫着腐臭和血腥,仔细看去,地上还零星倒着不少人。

“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茉莉满脸惊诧,明明山君告诉她这是平和孕灵之地,而且这里还有一种极珍贵的野果,让她记得要多摘一些,桃祖应该会喜欢。

初桃不发一言,伸手点亮一朵火花,高悬在半空,照亮了前后的道路。

这里的情况来之前她就已经有所知情,但是没有想到会这般惨烈。通往村口的路上倒着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独自一人,也有的抱团在一起像是一家人。所有人都已经死去,衣衫褴褛,身上脸上布满脓疮,显然是恶疾而亡。

怎么会突然这么多人一起染同一种恶疾身亡,还倒在这村郭外。他们是东里湾人还是向着东里湾而去。

初桃和茉莉放慢脚步向前。越向前东里湾,倒在地上的尸首越多。站在村口,她们确定了这不是东里湾的人,

东里湾的村口垒起了高高的土墙,上面有一层厚厚的火油混杂着已经干涸变黑的血迹,土墙上横七竖八倒着不少人。有的手上拿着镰刀,锄头,木棍,有的则没有,都是焦黑一片。进到村中空无一人,有几户门上还挂着白。农具细软杂乱落在地上显见离开的匆忙。

“这村里还有活人吗?”茉莉小心走在杂物和尸首之间。死人这没什么奇怪的,就是最近还见过一个死状极其惨烈的。可是这么多人,还死的这么难看……茉莉只觉腹中翻滚,隐隐有呕吐之意。

“没有了,恐怕十年内这里都不会再有人!”初桃冷着脸,举袖引风,村中主道两侧房门尽数打开。

选了一间较为宽敞明亮的屋子进门,转个弯到了卧室,床上并排躺着两个耋耄老人,手拉着手头靠着头,同样也是死去多时。不过他们脸上并没有那种难看至极的溃烂,反倒是显现出青黑色,像是服毒。也许是年纪大了逃难不易吧!

初桃对着两位老人微一点头,然后将手掌放到老妇印堂上方,须臾间,这东里湾的往日尽数浮现在眼前。

东里湾曾是一个祥和的小镇,打鱼种地自给自足,偶尔出去邻镇换些稀罕的东西。这里的人祖祖辈辈就这样平安的出声,宁静的老去。

大约在十日前,外出赶集的人忽然神色慌张的回来,道是外面有好几个村子都爆发了瘟疫,得病的人会浑身溃烂而死。而且病程发展极快,有一个村子的人已经全部丧生了。

生老病死谁人不怕,死不可避免,病却是能不遇上最好不要遇上。

村中几个主事人商议一番,挨家挨户告知相邻,最近三个月就不要出村去附近的地方走亲戚做买卖了。家中物资若是有短缺,大家先相互扶持着过,等外面风平浪静了再添置。同时还点了几个人在村口守着,以免外人进入。

如此布置了一番,本想着已是万无一失,不想五日前的一个深夜,还是有一个外乡的孩子仗着人小乘着黑夜钻进了村子。他在第二日清晨被村民抓住。

孩子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不住磕头,道是亲人尽亡,孤身一人逃难来此。还说自己没有染上病,染病的人身上都会出现一个个铜钱大小的红印子,然后从印子中间开始溃烂直至全身溃烂高烧惊厥而亡。

秋季的清晨已经有几分凉意,半大的男孩脱去全身衣物,张开双手求村民检查自己,然后赏一口饭。男孩很瘦,脱去破烂的外衣后,一根根肋骨分明,皮肤是没有血色的苍白。溃烂和红印子道是真没有。

他还说他愿意和村人一起阻拦恶疾之人。那些得病的人早已各寻出路,有一批正向着这个方向而来。他到过很多村子,见过很多病人,他知道怎样才能最快分辨出他们,怎样才能最坚决的拦住他们。

东里湾的人犹豫不决,有的坚决要求把这孩子赶出去,有的则觉得可以答应他的请求。这样一个孩子进来了,证明以后也会有更多的人来此。

众人争论不休,一个上午也没能决定。男孩不敢催促,只是光着身子站在人群中,安静等待结果。他经历过很多失望,再来一次也不奇怪。但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地方让他停留。

第二个外乡人的到来促使了村民做出决定,因为那是一个溃烂的已经看不清面目的人。脸上身上都是一个个巨大的脓包,树枝刮过,脓包破损,血水和黄色的脓液顺着身体滴到地上。母亲们吓得赶紧捂住自己孩子的眼睛,有几个来不及捂住的吓哭了或是恶心吐了。

面对这样一个人,原本信心满满觉得派人拦住村口就可以的东里湾人吓傻了,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没人敢去靠近他。幸好他在距离村口还不到五米的地方倒下了,在地上一直抽搐直到死去。

村民最终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但不允许他住在村中,而是在村后崖湾边的山洞中给他铺了一床稻草。这个山洞地势特别,在悬崖的半山腰,上不接地,下面则是浩瀚大海,进去只能靠崖上的人放绳子,藏人躲灾都适宜。

每天,东里湾的人都会将一个人送到洞口的上方,给男孩送食物也准备问他一路过来的瘟疫相关的事情。

村口的土墙和逃难的人群几乎是同时出现在村口。这一群人大约十数个,基本都是村中外嫁的姑娘和她们的夫婿儿女。夫家已无处可去吗,便来娘家避难。因为路上不曾犹豫变道,所以来得也最早。

“开门开门,放我们进去!”

“爹,是我啊,我是春杏,让我进去吧!”

“娘,这可是您亲外孙/外孙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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