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喝下的一口水,还在嘴巴里。便被他的一番话给刺激到喷了出来。
“这孩子,怎么了这是。”温青临轻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着气。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了咳嗽,将杯子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不停的摇着头:“不了,我等会就走。我的车还放在别人那里呢。”
“我还以为你是嫌弃我家呢。”温青临大笑一声,极为随意的说了句,“没事,你尽管住,车我会找人看好的。只是你不能和别人说这件事情。谁都不行,爸妈都不行。”
听见那两个字眼,沈零月原本有些光亮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温青临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皱着眉关切的问了句。
他摇了摇头,只是小声的说自己的头还有些痛,想要休息一下。
温青临点了点头,起身,走的时候还拍了拍他的肩,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开了门离开。
沈零月整个人蜷缩在床上,攥紧盖着的被子,紧闭着眼睛。想要驱散掉自己心中被那两个字眼引出的恐惧。
可是没有用,那个场景就像是梦魇一样,一直追随着他。
一眼望去全是火,在火海中,他无助的朝门外大喊,满脸是泪的望着怀中躺着的满头鲜血的母亲,一旁是腹部中刀,躺在血泊中早已断了气的父亲。
他喊了好久,可就是没有人回应他。流出的眼泪都早已被烤干。母亲颤抖的伸出手,落到他的身上的时候却是极其的用力。
一把就把他推开得很远,一根燃烧着的横梁,掉落下来,直直的砸在了他原本坐着的地方,直直的砸在了母亲的身上。
“妈!”他奋力地发出一声怒吼,下一秒便因为缺氧体力不济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到后来,他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到了育婴堂。自从那天起,他时不时的就会梦到那天的场景。
印象里敬重的父亲,突然在酒后举起了空酒瓶,砸向在一旁收拾东西的母亲。
在房间里的他听见母亲的呼救声,冲了出来。
他只看见了满地的酒瓶碎片,以及捂着头□□的母亲。
下意识的用手抓住了放在手边桌子上的小刀。
威胁着自己的父亲,让他放下手中的酒瓶。
“零月,把刀放下,你爸只是有些醉了,没事的。”
“妈你过来,爸这样会用酒瓶子打死你的!”
“你个逆子!敢把刀对向你的老子。老子供你吃供你穿,就是让你拿刀对着老子的妈?”
“零月他没有别的意思,你把酒瓶子放下。”
“就是你惯的!”
“零月!”
“妈!爸!”
最后的场景就像是摔碎在地上的酒瓶子的碎片一样,零星,多样,却又很是伤人。
轻轻一碰便让他痛苦不堪。
空荡的房间里,他的被子不断地耸动着,他的手一直在被子下,不停地互相摩挲着。很是用力,似是要擦掉什么似的。
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声音很小却在安静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楚。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第5章
早上5:30分。
温幼宜趴在床上,在昏黄的床头灯下按开了怀表。
在看清时间之后,又一头扎进了枕头里。
她现在都在尽可能地避免和沈零月进行接触,就连早饭都是赶在他还没起床之前吃。
这让她这一个很爱睡懒觉的人过得很痛苦。
况且这几天大帅的小动作越来越多,每天一睁眼就有很多的事情要去做。那台从北京带来的发报机还没有到上海。
形势越来越严峻,报纸上写满了各种信息,各式各样的,哪哪又打仗了,哪哪又有学生□□了。
就连上海都又连着好几次的学生□□,路上的士兵越来越多,人心惶惶。
每次忙到深夜,她仰头望着窗外飞过的战机,总会生出许多的感概。
到底是为什么,同胞之间要互相残杀,相互为敌。
简单的利益两字,就可以让原本亲密的家人,朋友形同陌路。
让无数的人不择手段。
她只想能够安安全全的和同学出门吃一顿好的,一起去马场,不用像现在这样出个门担惊受怕的。
她有些烦躁的啧了一声,揉了揉散乱的头发,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头顶的大灯。
开始了忙碌的一天。
空荡荡,黑漆漆的房间里,
没有一点声响,只有男人时不时烦躁的啧啧声。
沈零月不停的在大床上翻着身,又是睁眼到天亮的一个晚上。
从他答应温青临在温公馆养伤开始,他就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原本一直早起的他,为了迁就温幼宜,硬是撑到太阳高照才从床上爬起来。
他能感受到这几天情况很是不对劲,街上多了许多的嘈杂声,还有枪声,似乎发生了很多事情。
温公馆里这几也是多了许多人,来来往往的。各个都行色匆匆,面带愁容。
都用一副打量的表情看着他,他受不了那个眼神。
原本说是让他留下来陪喻世说话的,可他也一样很忙,除了三餐,他根本看不见喻世的人影。
他想要在温公馆帮忙都无处下手,温公馆中有的是下人,从不缺人手。
这几天,自己不是吃就是喝。
就连温幼宜的脸都看不着。
好几次,他半夜出门上厕所,都能看见她房间的灯还亮着。他想要推开门进去喊她早点睡觉,可每次手都放到门把手上了,自己还是没有勇气的把手收了回来。
这样子的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累赘,想要走,温青临却不让他走。
每次提出想要走,他都以留下来陪伴喻世为由,拒绝了。
就算是他以自己要出门赚钱为理由离开,温青临都只是呵呵一笑,叫下人拿些钱给他,让他安心留下来。
这种事情在外人眼里那是求之不得的。
又有钱拿,又有地方住,还不用干活,简直是毕生梦想啊。
可在他的眼里,这钱拿着就像是拿着一块又一块的烫手山芋。心里很是不舒服。
沈零月猛地从床上爬起来,今天一定要回去。虽说温公馆好吧,但是一直待在一个地方简直是快要闷坏他了。
虽然他可以和温幼宜待在一个屋檐下,吃着一个厨师做出来的饭菜。
就像是他们结了婚住在一起了一样。
可是他不想让她难做,他不想要温幼宜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吃闲饭的,赖在这里不走的原因是可以不劳而获。
他们两人的差距已经很大了,他不能让这个差距再大下去。他要努力的缩小这个差距,就算不能和她真的在一起,也可以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
一切似乎都像往常一样,很是安静祥和的样子。
可是此时的温公馆外的小丛林里,已是悄悄地布满了许多的士兵。全副武装,表情严肃的很。
温公馆铁制大门的不远处,一辆黑色汽车稳稳当当的停在那里,不时的有白色烟雾自开着小缝的车窗飘出。
大帅不可一世的半倚在车窗上,手上的烟蒂忽明忽暗。
“昨天那些游街示威的学生都处理好了?”似是随口一提轻描淡写。
眼睛一动不动透过带着晨雾的车窗玻璃,盯着二楼那扇已经亮了灯的窗户。
窗帘上映照出一个曼妙的影子。
副官殷勤一笑,用手接住烟蒂上掉下来的烟灰,眉都不带皱一下的:“都按照以往的方法处理妥当了,枪毙掉了头头,其他的让爹妈交了钱给领回家了。”
大帅轻嗯了一声,瞥了一眼副官。他笑得满脸的褶子,眼神里充满着恭维。
轻蔑的笑了一下,将手上的烟头直接摁在了副官的手掌心。
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深感无趣的啧了一声。
打开车门,理了理衣裳,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又仰起头望了一眼天。
“差不多了,差不多可以动手了。”
“全体都有!”副官手放在腰带上扯着嗓子喊了句,话还没说完,帽檐便让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你是不是傻,是我们先进去。要先礼后兵知道吗”大帅手叉着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么简单的都没学会!”
“知道了,大帅。以后肯定学会。”副官哈着腰。
大帅又扬起手做出要打他的样子:“你还有以后?现在就得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