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起舞苦笑。
一直和妈妈一起生活的他，在这点上，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她的吧？
她想听的并不是这些大道理，但是徐随风越讲越兴奋，一路上告诉她要战胜孤单，搞得她好像马上要披上盔甲，去跟那个叫孤单的敌人大战三百个回合，也同时听得司机很想回过头来敲他一脑袋，奈何他在开车，不然他会好好教训这个愣头青小子！
气死人哦，女生哪有这样哄的？
看着吧，以后有你这愣头小子受的日子！
杨起舞还在默默的听着，徐随风还在滔滔不绝。
他……其实很好胜吧。
所以苏小雪的事，一直没有真正放下。
他对于自己的不战而败，十足的介意。
那些下课期间，杨起舞经常能看到徐随风的目光会追随着苏小雪和张哲涛。
他们伤他至深，有朝一日，这个男人若能成为人中之龙，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从这点上来说，杨起舞真的有一点点的同情苏小雪，还有张哲涛，不过只有那么一点点实在小的可怜，毕竟，人嘛，总是要替自己的行为负责。
毕业前夕，堂母在住了长达将达两年的医院之后，终于结束了最后一个阶段的治疗，日后只要定期复检问题就不大了。
这本是最值得欣慰的事，但是，现实不容得他们有多欣慰。
为了治疗，原本就很薄的家底早早掏空，现在连出院手续费都不够凑了。
堂母这几天睡不好觉，愁容满面。
这天深夜，堂母和她的儿子徐随风，躲至医院的顶楼角落说话。
堂母的头发因为化疗稀疏掉落，戴个旧毛线拆掉勾起来的软帽一为美观二为保暖，洗褪色的蓝条纹病号服下面，是瘦弱的身体，她撑过痛苦的治疗时间，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会有一点点起色，但是眼下要过去的关口，却让她难堪窘迫。
她更加觉得愧对的，是自己的儿子，因为自己的身体，早早拖累了他。
现在还要陪她一起面对。
“我算过了，加上我最近打工凑起来的钱，左右就差个两千。”
“两千？我去找你大伯借一点。”
“不要，上次借钱的事，已经让他们家很不高兴了。”
“那……”
“能借的都借了，不要再去看他们的脸色了。”
“大不了，我算利息给他们，这样一定会借的！我不怕他们摆脸给妈看，妈没事的。”堂母枯瘦的一只手覆过儿子的手，用另一只同样枯瘦的手，安抚的轻拍。
徐随风的脸色阴沉，他并不希望妈妈去求那些势利的亲戚，若真能帮忙，他们也不用一直这样过着很困难的生活了。
“你放心吧，妈有好办法。”堂母小声。
“什么办法？”
“趁现在医生们都休息，护士们也都会偷个空打盹，我们就这样偷偷的回去，反正，治疗也结束了。”
原来这就是老妈的好主意……
内心泛起重重酸涩的徐随风，真正的露出苦笑：“妈，不行的，你以后还要再过来复检，这次是能逃掉，但是为一万块成为医院的黑名单，可不值的。”
“……说得也是，再怎么样，也得有个两千万才值得做坏事吧？”堂母也苦笑，眼眶有些泛红，“可是，我们本来就没有做什么坏事，为什么，反而会是现在这样？”
徐随风心头难受，只得借拍老妈的肩膀，掩饰自己内心的情绪，
“没事的，我会想办法的，就两千块，我去找同学们借就是了。”
“都是高中生，哪里有这么多钱……”
堂母说的其实都是借口，知子莫若母，徐随风的自尊心很强，跟人借钱其实每次都要难受消化很久，再更别提日后还钱时的难堪。
徐随风还在安慰她：“你忘了我现在辅导的同学很有钱吗？两千块，随随便便的小意思了。”
“真的？可是，两千块一下子拿出来，她毕竟是个学生，这可不是小数目吧？”堂母不是很了解杨家的情况，以为杨起舞也只是一个普通家况或者说略好点的高中生。
“真的，她跟我关系很好，保准会借的。”虽然没有想过会不会去找杨起舞借，但眼下，徐随风还是先把老妈安慰好。
晚上，他在别墅里吃晚餐时，杨起舞在身边照样说闲话，他却第一次对张婶做的美味饭菜提不起精神来。
“你今天吃好少哦。”杨起舞看着他，担心的问，
“是人不舒服吗？”
“嗯，不是。”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你妈……”杨起舞掩口，没有再说下去，倒是徐随风毫不在意的摆手，
“她很好，医生安排她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哦，那就好。”见徐随风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杨起舞不便再多问。
徐随风不吭声，他起身回杨起舞的书房，说要把剩下的功课早点写完。
杨起舞也失了食欲，匆匆搁了碗筷。
第22章
回到书房，看徐随风的脸色，她更不敢多问，也不再懒散的瘫在地毯上翻漫画，乖乖的坐在边上帮忙整理资料，破天荒地，不用徐随风催促就写起了作业。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半天，徐随风起身收拾书本，看也不看杨起舞，
“都好了，我走了。”
杨起舞连忙放下漫画，去拿钱包，却发现小钱包里，当日可付的现金不够。
按照约定，徐随风都是日结型，当天工资当天领毕。
“你自己去拿吧，钱在客厅的第二个抽屉里。”
“什么？”
“我还要再继续看啦，拜托你去拿一下。”杨起舞复坐下继续翻书，头也不抬。
“……我自己拿？钱少了到时候不要赖我。”虽然看她突然用功很奇怪，但是徐随风心中很欣慰也是真的。
“我家经常缺东少西，你以为张婶只是拿东西吗？那个抽屉就是用来放零花钱的，她也常拿，那里一万五千的，到底有多少，其实我根本不知道。”
徐随风不再听，顺手开门出去。
到客厅，发现张婶早回去了，他拉开第一个抽屉，发现里面何止是用来装零钱的，各种散成一百伍拾的新钞旧钞，凌乱的扔在那儿，和一堆零钱硬币挤在一起。
有钱人真是好。
徐随风愣愣的，看着那堆钱。
他抓起一叠一百元，数了数，又再拿一叠，抽了一百张，再理了一下，偌大的抽屉，少了一叠钱，竟然看不出什么来，反正他们家也是真的不差钱。
他把剩下的钱放回抽屉，原本打算折回去准备再给她理一下功课的想法，也顿时打掉，他轻轻关上抽屉，再然后，头也不回的悄步，尔后甩门离去。
他疾步如飞，心跳如鼓，开着摩托急速飞驰，在完全远离典雅小区时，松了一大口气。
他停车，打电话给堂母，
“妈，我借到钱了，你不用去大伯那里借了！”
“真的吗？你跟谁借的？是不是你那个，杨同学，那个叫杨起舞的女生啊？我”
“……不是啊，我怎么会跟一个女生借钱，是班上的男同学，我们关系很好的，放心吧。”
“真是太好了！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挂了电话，徐随风蹲下来，不明白自己为何连承认都做不到。
他用力拍打着自己的额头，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不敢开口跟杨起舞借？
他们家那么多钱，抽屉里装着自己一辈子都没看过的钞票，以杨起舞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不答应的！
她也不是苏小雪，更不可能会看不起自己，为什么自己就是拉不下脸来跟她说借钱？！
徐随风掌心湿润，他咬着牙，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滚出。
杨起舞肯定会借给他的，但是，
但是，却也因此让他看到自己的无用，他痛恨这样的自己，他痛恨不得不去寻求杨起舞帮助的自己！
他更怕，怕杨起舞的眼中，流露出让他想要生剖掉自己的怜悯，那会让他生不如死！
那样的自己，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让那个家伙看到！
徐随风比以前更沉默了。
他开始看大量的财经杂志，借着在二十四小时书店打工的机会，下了班也要在那里苦心钻研各类热门财经或者经商刊物。
他脸部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连和班上同学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仿佛时间变得异常珍贵，行走在校园间，速度如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