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了。
那个男人尾随跟踪,下毒谋害,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在他眼里,他们没有任何秘密,而他们,却对他的性格、家世、甚至连名字都一无所知。只是被动的、逃避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见过,就以为他只是生命中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是他大意了,今天他不该让她一个人去。
男人似乎被他的愤怒逗笑了,发出长长的一阵笑声,才说:“发你了。”
他给的地址,是郊区最边缘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小山头,平常没什么人住,偶尔会有人过来爬山。张导曾经约他们去那里玩,苏格也因此查了很多攻略,但到了约定的日子,池清突然病倒了,就没去成,两人在家里养了好长一段时间。
没想到,终究还是要去了。
车后,警笛不停地响,夹杂着警察叔叔喊停的声音,苏格望着后视镜,尽量心无旁骛地往山上开。
半小时后,苏格将车停到山脚下。
山头上,远远能看到三个身影,似乎在观察着下面。他下了车,匆匆忙忙往上面跑,可没走两步,就被人扯住,一个中年男子固住他的双手,疾言厉色地问:“还跑?”
越过男人宽阔的肩膀,苏格发现身后有数十辆警车,顶部的车灯还在不停地闪烁着。
抓着他手腕的男子“咦”了一声,“你是不是那个明星?叫什么来着,苏……苏……”
“苏格。”
他眼睛睁大了些:“哎,就是这个!”
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苏格回头望了眼山顶,在警察的注视下接起电话。
“带警察来?找死?”
苏格深吸了几口气:“马上让他们走。”
“你以为我会信你?”
警察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苏格嘘了声,及时制止他将要发出的声音,然后说:“那你看着,我待会一个人上来。”
电话挂了,警察问他:“什么情况?”
现在看来,或许,闯红灯反而成为扭转局面的关键一步?
*
山顶上。
池清被捆在树上,嘴里还粘着胶带,男人懒懒地坐在崖边的石头上,一边玩着匕首,一边望着急速飞奔上来的身影,穿着一身棉袄的疯女人摘了多花,插在男人头上,男人一个眼神过来,她瑟缩着身子退到池清旁边,开始玩她的长发。
女人下手没轻没重,扯得池清头皮发麻,她下意识“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眉毛蹙到一起。男人又一个眼神过来,女人低着头,没看到,他不耐烦地走过来,站她面前。女人好像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闷闷地低头走远了。
他转身想走,池清突然叫住他:“为什么这么做?”
男人背对着她顿住,“你不知道么?”
“……”池清不知道她需要知道什么。
男人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二胖子,要我帮你想想?”
二胖子?
是她的名字,还是他的?
池清完全没有这个记忆。
从出生到大约五六岁的时候,池清一家人都住在乡下,直到某天,外婆突然去世,爸妈才带着她去城里谋生。她上高中的时候,一场火灾让爸妈永远闭上了眼睛,她也因此失去了自那之前所有的记忆,只记得一场滔天大火,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还有震耳如聋的警笛声……
那时,她躺在火场里,浑身热得发烫,狭小的房间里,烟雾弥漫到每一个角落,然后从窗口海水一般地涌出去。当时她正上高中,每天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地跑,身体和心理都无比疲惫,想着或许这样也是一种不错的解脱。
直到被安全救出,她的求生意识依然很弱。
后来,消防员把妈妈手里紧握着的全家福交给她,并转告她妈妈最后的一句话是:让我的女儿好好活下去。
她问过消防员很多遍,为什么起火,他们总逃避着,说只是一场意外。
但池清知道,反锁门窗的屋子,准备好的湿毛巾和凉水,不可能只是意外那么简单。着火的场面,令人痛苦的事实和对自己存在理由的怀疑,让池清生了一场大病。
以前幸福的一幕幕画面,那些温暖美好的脸,统统都被她遗留在岁月的尘埃里,连带着那个叫“二胖子”的名字和故事。
现在,她依然没有想起那些旧时光,但从一个有趣的绰号开始,她记起他了。
那个总是傻乎乎地笑着的男孩子,总是跟在她屁股后面跑来跑去的男孩子,还有,那个气势汹汹却偷偷喜欢那个男孩的女孩子。
男孩叫石头,女孩叫荷花。
人们总说他们是一对,男孩总是吵着闹着抗议,然后偷偷告诉她:“二胖子,其实我喜欢的是你。”
池清却笑着捡起一块碎石:“石头,这是你吗?”
后来去城里之后,他们的故事都是从爸妈嘴里听到的。石头向荷花求婚了,石头的手指掉了一只,石头带着荷花来城里了……
原来那个故事……真的是他的故事,是他真真切切经历过的故事。
她睁大眼睛望着他,泪水顺着眼角缓缓滑落。男人哼笑一声:“就算你现在哭,后悔,我也不会放过你,别做梦了。”
“为什么?”她突然问。就算是她无意识地将他的故事写进了小说里,也不足以支撑他这么强烈的恨意。
男人说:“为了你,我跟荷花离婚,结果她疯了,儿子也没保住。二胖子,从看到你的那本书开始,我就知道,你在等我,可每次我去找你,你都一副爱答不理的冷漠的样子,好像我只是个陌生人,即使这样,我还是想要靠近你,保护你回家,假装要杀你,毒你,努力地想回到你身边。可你呢,跟那小子眉来眼去的,还他妈在一起了,我他妈允许了吗,谁让你们在一起的?”
他握紧拳头,重重地砸了把树干,叶子扑簌扑簌地落到池清头上。她冷笑一声,反问道:“保护?假装?允许?
“深更半夜闯入别人家里,医院验出的有毒的水,还是努力的想回到我身边,杀了我?
“你应该用尽全力给自己的女人幸福,而不是去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扬着下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男人咬牙切齿地举起拳头,疯了一般地向池清脸上挥了一拳:“你再说一遍!”
池清的脸瞬间被打到右边,脸颊上火辣辣地疼,嘴里蔓延着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她依然扯着嘴角,将肿起一半的脸颊抬起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让我觉得窒息。”
男人脸颊上的横肉都开始抖,又向着池清挥了一拳。
一旁的疯女人突然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惊慌失措地指着山下的路说:“石头,石头,有人来了。”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叫他石头,石头。
男人顺着她的手势望过去,一个身影气喘吁吁地往上跑,他撇头看了眼池清:“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怎么弄死他。”
池清“呸”了一声,吐出来的都是血水:“做梦。”
*
苏格跑上来时满头大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们之间几米远的距离,池清依然能感觉到,他射过来的目光中,很明显的心疼,还有懊悔。
她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时的狼狈。
男人却蛮横地捏住她的下巴,一脸微笑着问:“满意吗?是不是很漂亮?”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她?”
男人甩开她,拍了拍手,“想让我放过她?可以。你求求我?”
“……我……求你。”
“这么没有诚意,跪下来试试呢?”
苏格抿紧嘴唇,深吸了一口气压住自己的怒气,如果他现在轻举妄动,池清会有危险。他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和些,说:“跪下来,就放过她。”
男人笑:“可以考虑考虑。”
“如果我不呢?”
“那我们就一起死。”说着,他捏住池清的下巴,吻了一下她红肿的脸颊,“或者我送你去死。”
他的动作,语言,和他坚定而邪恶的眼神无不透露着他的疯狂,和极端的占有的爱。池清挣扎着从树干上起来,用尽全力大喊:“苏格,不准跪,我不许你跪。”
苏格苦笑着:“我爱你啊,池清。”
第50章
男人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匕首,在池清脖子、脸上有意无意地摩擦着,嘴里还不停地催着:“别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