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留在这里最主要的理由没了。
她沉默了几秒,问:“我能提前退组吗?”
女人没想到她会说这个,迟疑了一下,“你和苏格怎么了吗?”
她没有回答。
女人说:“可以。要我送你吗?”
她说:“不用,你忙,我自己可以。”
女人瞥了眼前面不远处连连失误的男主演,叹了口气:“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不要不开心,也不要做傻事,知道吗?”
池清“嗯”了声,匆匆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断,她努力抑制很久的眼泪决堤而出,这时候,本该安慰,抱着她的人,再也不是他了。
眼睛已经哭得有点痛了,她强迫自己想别的事,然后迅速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塞进行李箱,真的一秒都待不下去了。
漆黑的房间,低迷的氛围,就很好哭。
她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
晚上十点,一整天的拍摄终于结束。
苏格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她,手机上也没有任何消息,回到酒店后,他在池清房门口徘徊许久,敲门的手始终没敲下去。
这时候,女人走过来,用一种责怪的语气说:“她走了。”
“去哪了?”
“不知道,但是应该不会回来了。她让我把房退了。”
苏格转头就想去追,身后的女人喊他:“等等。”
他皱着眉转头,一个东西被抛到怀里,拿起来一看,是个车钥匙。她说:“明天给你放一天假,追不到就别回来了。”
“谢了。”
女人摆摆手:“嗯。”
*
凌晨十二点多,苏格回到别墅。
漆黑的铁门紧闭,里面一团漆黑,想着她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的画面,他还是进去找了一圈。
她没回来。
他从院子里走出来,四周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他想着没事,反正总会有回来的时候,就坐到门口树下的大石头下等着。
夜越来越深,风也越来越大,不时有阵阵窸窣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显得有些恐怖。
这么晚她能去哪呢?
打电话也不接。
心情越来越烦躁。
手机突然“叮”了一声,他猛地拿起来一看,是张导的通知:明天全组放假一天。苏格随手点开备忘录,看张导之前发的进度计划,三天之后的假期提前了,因为他。
他眨了下眼,不经意间看到了最下面备忘录的标题:池清的东西。
是在医院时,他回来取东西的清单。
上面写:
笔记本。
白色的杯子。
……
一支绿色的钢笔。
他顿了几秒,指尖滑动,添上一行:
苏格。
第44章
池清一整天开着车在市区转来转去。
不想回家,手机也关掉了。
回去,就得独自面对偌大的空房子。手机开着,可来电铃声老也不响,让人心生烦闷,索性关了机,把心里对他的最后一点念想也掐断了。
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了。
夜幕降临时,车子没油了,动也动不了。而此时,她正开到了一条酒吧街,周围没有一家维修店。
池清举目四望,一排五彩斑斓的灯在黑暗里耀武扬威地亮着,街上人群来往匆忙,和朋友嬉笑打闹的,喝得人事不省倒在街边吐的,大喊大叫撒酒疯的……各种姿势,各种情绪,在市区最繁华的地段发酵着。
而最受人瞩目的,只有客人进没有客人出的,是一间有着极简牌子的店。
瓶。
高悬在门上的牌子,只有一个闪着七色彩灯的瓶子,和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字体的“瓶”字,感觉和旁边的“天意酒吧”、“有缘酒吧”、“欢乐酒吧”格格不入,有一种莫名的神秘感。
不知受了什么蛊惑,池清抬脚走了进去。
一进店门,低沉喑哑的声音就随着一串串音符缓缓流泻出来,扑面而来的是安静,舒缓,低调,跟街上的吵闹,跟平素火热嘈杂的酒吧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就在她站在门口发呆的时候,一个穿着火红长裙的女人迎了过来。
“你要什么瓶子?”她问。
池清疑惑不解:“瓶子?”
女人四下打量了她几眼,笑了下:“看来是新客。”池清不知道新的和旧的有什么区别,她又说:“我们这是一个相亲主题酒吧。红瓶代表红酒,意思就是,邀有缘人共饮美酒。绿瓶代表绿酒,意思就是,姐名花有主,想被绿不妨来试试。白瓶,就是白酒。”
“白酒?”
女人看了眼坐在前台的女人,说:“不爱,不恨,为孤独死守到白头。”是一种拒绝爱情的意思。
池清问:“哪个都不要呢?”
“那也可以,随便坐。”
言语间感觉,红裙子女人很像是服务员,却又不太像,因为她除了胸前一颗很小的瓶子式样的胸针,跟客人并无二致。
随意,自由,不受束缚。
池清随便选了个位置,刚坐下,耳边的音乐声就停了,客人纷纷鼓掌起哄,很捧场的样子。
她只是一瓶接一瓶的给自己灌酒,像失去味觉的人,竭尽全力地证明自己一定能感觉到。可是,除了无穷无尽的苦涩源源不断地从四肢百骸中涌来,并未产生任何快感,心里却越来越麻木了。
听说,醉了,就不会感到难过了。
因为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她把桌上的酒一扫而空。
不远处,红裙子女人指着她一脸担忧地对前台喝酒的女人说:“小夕夕,她没事吧?”
喝酒的女人回头望了眼:“没事,我看着。”
池清身上越来越热,酒吧里的空气显得越发沉闷,她一边解纽扣,一边摇摇晃晃地往外走。刚一出去,胃里就翻涌出一阵难以抑制的恶心感,她急忙奔向最近的垃圾桶。
吐了很久,胃里舒服了,凉风吹过,整个人也渐渐清醒。
越清醒,身上的疲惫,无力,还有后知后觉的心痛感就一齐涌来,且越来越清晰。
垃圾桶散发着一股令人反胃的食物腐烂的臭味,过往的人群频频射过来的好奇与关心的目光,还有汽车一阵阵刺耳的鸣笛声,但这些她都能忍。她不能忍的,是他们真的分手了。她蹲在垃圾桶旁,止不住地嚎啕大哭。
而她,只能忍着。
就在哭得泪流满面之时,池清突然想到,那个叫“六爷”的男人说:“只要你身边有人,我就确信你一定会感觉到痛苦。”
那时候,她还不明白,只觉得他在胡言乱语。现在,她真的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残忍与真实。
有人,就意味着有比较,有喜欢与不喜欢,有亲疏远近,有朋友与敌人,有羡慕和嫉妒。而正如一枚硬币总有正反两面,一个人让你感受到多大的快乐,就能让你感受到多大的痛苦。
爱有多深,伤就有多深。
或许有人会说,总有一种关系是只有爱,而不掺杂其他任何杂质的东西,那就只有快乐,不会有难过了。
那种爱,应该叫做父爱,或是母爱。
可谁没有和父母朋友闹矛盾的时候?
池清低着头,两只手无力地垂在地上,任由眼泪从脸上珠串一样地滚落。这时,视线里一双擦得锃光发亮的尖头皮鞋缓缓停在她前面。
她以一种带着无限期待的目光抬头,看到的却不是她今天想了一天的人。
而是,那个叫“六爷”的男人。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头发潮湿而柔顺,居高临下地笑着看她,很有兴致的样子。
见来人不是苏格,池清重又低下头,想着他现在应该还在剧场拍戏,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她自嘲地笑了下。
六爷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蹲下身,捏住她的下巴抬起来,问:“感觉到痛苦了吗,池清?”
她满脸的泪痕,身体哭到有些抽搐,他也不打算放过她,内里的某些高昂的情绪被慢慢点燃,他就想看她像现在这样,失落,痛苦,绝望,却没有任何办法。
池清抽泣着说:“放开。”
他不放,反而越捏越紧,嘴角的笑意也越来越大。
池清刚喝完酒,身体软绵绵的没力气,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在她面前的是个成熟而肌肉发达的男人,她开始有些恐惧。
突然出现的男人有什么意图,他又想做什么,完全无从得知,而她,根本没有能力反抗,甚至连走直线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