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来,不管多晚,奶奶必定会在沙发上坐着等她。她每次回来看见睡倒在客厅沙发上的老人,总是会轻柔又故作生气地说奶奶,让她以后不用等她。可是第二天晚上落安还是能够一开门就看到沙发上的身影,睡梦中的落安似乎听到了十几岁时的自己的埋怨声:唉,怎么说都不听啊。
那会的生活,真的很温馨。温馨到即便是梦中的场景,落安的嘴角依旧挂着甜甜的笑意。
第五十四章
凌晨四点五十,苏淮气冲冲地拎着包出来,拽起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李梦就往门边走,“走!我们回去,不参与他这破事!”
李梦被他这一扯,本来就繁杂的思绪在一瞬间戛然而止,此时更是呆愣,没回过神来,只是踉跄地跟着走,但是听完苏淮的话之后,脑子里又被瑾瑜的那些话给装满,想不到别的事情了。
雨沫原本就一直在旁边陪着李梦,虽然不知道这两人在接了电话之后是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苏淮这般气性,还是上前阻止:“苏淮!苏淮!你冷静点!”
“冷静?我有什么不冷静的。”
话虽然这样讲,但是手上的力度半分没减。
不过也没有再硬扯着李梦往门外走,只是一个人站在那呼呼地喘着气。
他只是气不过,起初他还担心付瑾瑜那孙子会接受不了,现在看来,他付瑾瑜这三年过得就tm是个笑话!付瑾瑜他么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甩开手上的包,撒开李梦坐下的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有时候,男人之间更好交谈。
虽然一开始是沈卓和雨沫两人的旅游,但是事情既然演变成了现在这个状况,也有他们的责任。非要说出什么,大概这就是天意,是缘分。
沈卓在苏淮的另一边坐下,看着那黑包就碍眼,伸手塞到沙发后面去。他虽然不了解李梦,但是对于苏淮,毕竟一起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认识的日子也不短了,单从苏淮的态度能够看出电话里事情的严重性。
雨沫倒了温水过来,坐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四个人围着一张茶几,像极了一开始的氛围。
李梦此刻在想,其实昨晚雨沫说的对,安安继续生活也不错,只要把奶奶接过来,这里的生活节奏慢,没有那些勾心斗角,而那个孙警官,也像个好人。要不,就让那付瑾瑜,孤独终老罢了……
苏淮正和那两人说瑾瑜昨晚在电话里给他说的话,没有瑾瑜的那份的有气无力,苏淮的语气里全是恶狠狠。听到一半,沈卓和雨沫都大惊,不可思议地朝着对方看去,苏淮把他俩的表情看在眼里,人之常情,谁能知道这狗血还真的会发生。
他的情绪也慢慢冷静下来,到底兄弟一场,骂过恨过之后还得帮忙想办法。揉了揉眉心,思绪却在心里百转千回。
冷不丁旁边传来李梦沙哑的声音,“苏淮,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安安吧。我想她了。”
望着李梦那张依旧憔悴的脸,深感到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力道很大,苏淮说:“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李梦没有再多看在场的任何人,径直往屋里走,等到再次出来,早已焕然一新。
无视掉所有人的诧异,只直直地望向苏淮:“我们走吧。“然后自己先一步走到门前,换好鞋在原地等待苏淮。
其实和落安呆在一起久了,落安和李梦的性子也有很多相似的方面,比如说,只要想清楚了,再大于天的事情,她们也会视之蚍蜉。
李梦的这份淡然也不过是强撑,在看到张姨递过来的那封写着“梦”的信的时候,土崩瓦解。
张姨看着眼前这个,揪着信封的一角,眼泪横流,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孩子,也多少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心里的苦涩不断翻涌:“安安这孩子,心里苦啊。”
她本来就亏欠这孩子,而安安走之前嘱咐过,要她好好照顾这个叫李梦的孩子,她当尽力。引着两个孩子往客厅去,领着他们坐下,张姨就去厨房间倒水。
在李梦看信的时候,苏淮在一旁环视了可见的客厅,心里略微放下心来,还好,起码没吃什么苦头。付家的那份罪名轻了一点。
再看李梦,其实落安的那信封上的“梦”字与人无异,落安从小字写得好看,但没有专门的学习过,只能称得上秀气。偏偏,重点在于那个“梦”字背后,这说明,落安真的记起来了,不说别的,起码记起来了她。
苏淮扫视一圈后,端过心神,把李梦揽入怀中,让她靠着自己。看着她慢慢地打开那封信,虽然手依旧在颤抖,但是苏淮也没有上前帮她,她知道,这是属于她们两人的。
原以为打开之后会是一封长信,苏淮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可是定了两三秒的神,那张纸上确确实实只有一行字:
“好久不见,远行,勿念,归期不定”
李梦也是酝酿好了情绪,万万没想到只有这一行字,正反来回翻看,然后带着泪水,扑哧地笑出声:“坏丫头!”
然后钻进苏淮的怀里,“为什么都不和我说上两句话再走,自己一个人哪能想得明白啊!”
唉……女人呐……
拿过那张信纸,把它放到茶几上,双臂揽着李梦,下巴磨蹭着她的发顶:“给他们彼此一些时间,他们会解决好,我们外人掺杂不进去的。”
其实,苏淮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希望落安能够不把这份怨恨强加到瑾瑜身上,作为他的兄弟,他宁愿落安一直记恨着温阿姨,因为瑾瑜这些年过的也不算好过。私底下,他还是希望这两人能够好好的。
有人说,人一旦有了犹豫,就是心里有了偏驳,只是对于自己的决定还不甚有信心,故此,需得寻找让自己完全偏得下心的借口。
第五十五章
落安起床之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退了房,她本来就不打算呆多久。
从酒店到飞机场,这路途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落安拽紧了包袋,可是望着不断远去的山群,心里竟觉得莫名的安逸。
机场外,人群喧嚣,往来送别,倒也不乏独自的身影。抱着胳膊站在航站楼外,想着昨天芃芃还说在机场遇见了她的“付影帝”,落安心里发苦,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方式上的错过。
望着眼前那扇玻璃门,也许当时他出来的时候肯定也是走过这个门的,那他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天还蒙蒙亮,但是落安记得昨天好像没有现在这般闷热,只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可能是没吃早饭的缘故,站在门外有点恍惚,站得久了似乎连对面的特警都注意到了,频频往这边看。
就算是还没想好去哪里,顶着警察叔叔的目光,落安只好硬着头皮进到里面去。
算起来,昏迷两年半,搬到这里也有半年之久了,前前后后,和他,有三年没见了。
现在有了自己对他的记忆,再看从网上看来的那些消息,落安不知该如何评判。脸还是那张脸,但是周遭的气质变了,以前的瑾瑜虽然也不易亲近,但是那个可以看作是孩子性的一种防备,而如今的冷漠,是全身心的,由内而外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知道,瑾瑜这样的变化多半是因为她。以她对于瑾瑜的了解,他进入娱乐圈这个大喇叭式的圈子,多半也是因为她。
唉,真正说起来,又是谁亏欠的谁呢?
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把行李箱放在自己的腿旁,一抬头,再次看到那张面孔,落安心头一紧,眼角莫名就酸了,她还是相见他的。
对面墙上巨大的广告牌,深紫色的西装熨帖于身,一只手插兜,一只手拿着一个首饰盒,落安记得,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名字“love forever”,永恒的爱人。
瑾瑜像是看着爱人,眼睛锁着那个盒子,浓密的睫毛下,教人看不清他的情绪,谁又知道,掩盖的又是怎样的神情?
因为是侧站,只露出了右半侧的脸,头发全都梳了上去,严谨正式,像是一个即将就要出发去求婚的新人。可偏偏是这样一个欢快的场景,落在落安的眼里,却是满满的悲伤。
站在广告牌前,在心里细细地瞧他的模样,垂下的眼睑在眼睛下方留下阴影,这三年在他脸上的痕迹也很明显。棱角更加分明坚毅,仔细看,会发现照片上的人嘴角是噙着笑意的。很淡很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