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韩看新闻里说,小孩太早熟容易不长个,但是看着杨靳半年蹿出一长截,江韩感叹新闻也不能全信。
杨靳坐在吧台里写作业,很不客气的让江韩把音乐声调小一点,江韩乖乖照做,但偏要嘴贱:“哥哥这是酒吧,要为顾客搞气氛,不是你的自习室。”
小县城里五点半的酒吧,哪来的顾客?
杨靳看了他一眼,从脚下的书包里掏出钱包,“那我包场,你把音乐关掉,换成步步高。”
步步高是望县六中的上课铃声。
江韩乖乖闭嘴,杨靳是有这个实力的,江韩有一次跟着杨靳回家的时候,看见他走进一栋小别墅,装修精致,庭前还带着草坪花园的那种,即使是在望县也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这家酒吧是江韩老大的场子,虽然效益不怎么样,但是面子比钱更重要,酒吧容易被人生事,老大知道江韩心黑手狠,就让他看着场子。
杨靳来过一次之后,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经常放了学也不回家,窝在吧台写作业。
其实杨靳谁也没说,他只是喜欢这个吧台里面的空间,狭窄的一条,隔绝了所有人,像是只为自己开的口。
杨靳不愿意回家的事,江韩早就发现了,而且在他这个岁数夜不归宿第二天还能安然无恙的,江韩是第一个见。
江韩原本只当是个有意思的小孩认识,但是认识的久了,自认有分寸的江韩也失了分寸,问题问出口的一刻,江韩就后悔开口,只是杨靳愣了一瞬,慢慢的开口:“有血缘的不一定是亲人,住在一起也未必能叫做家人。”
就此止住,江韩再没过问。
江韩老早出来混社会,虽然没上过几年学,但是也知道杨靳正在上初中,每天混在自己这个酒吧也不是个事,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酒吧就被砸了。
那天杨靳刚放学,书包刚摘下来,酒吧的门就被人狠狠踹开。
为了给杨靳留出一段安静写作业的时间,江韩前不久让酒吧的服务生推迟一个小时上班,那些人就是算准了这个时间酒吧里没人。
听见动静的时候,江韩第一个反应就把杨靳按进吧台里,“别出来。”
铁棍首先砸向了吧台,碎玻璃溅起哗啦啦的落在地上,杨靳静静的背靠着吧台坐在地上,江韩凭借地理优势,在卡座中间和那几个人周旋,但一个人终归难敌,很快就被人从后制住,面前的铁棍高高扬起,江韩突然看见杨靳站在吧台后,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江韩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怎么躲开面前的铁棍,而是,这样的场面被小孩看在眼里,会不会给他造成心理阴影?
“小孩——”江韩想让他蹲下,但是下一秒就看见杨靳高扬起右手,手里的酒瓶已经脱手。
江韩心道:这会扔给我玻璃瓶有什么用?我能抓住吗?
“砰——”
酒瓶在对面的男人头上爆开,酒水喷射开来,趁着身后人晃神的工夫,江韩已经挣开桎梏,翻身捡起铁棍,还不忘给杨靳个眼神:小孩,下手挺黑啊。
杨靳动手伤了人,没有丝毫惧意,又抄起一瓶酒,瞄准另一个人。
江韩要小心身边的人,还要牵制住想到吧台抓杨靳的人,难免吃力,准备拉着杨靳丢了酒吧逃跑。
“你们干什么的?”
来闹事的几个人离开后,江韩拍拍来上班的服务生,“来的太及时了。”
服务生一脸愁苦,只当那几个人是闹事的客人,“老板,这怎么弄啊?要不报警吧?”
江韩底子也不是十分干净,而且沾点黑的人都不愿意碰见白,江韩摆摆手,“算了,你通知大家,今天先不上班了,明天过来收拾一下,需要置办什么,列个单子给我。”
江韩咬紧后槽牙,敢砸江哥的场子,让你十倍奉还。
“我已经报警了。”杨靳从吧台后拎起书包,抖落上面的碎玻璃。
“靠。”
望县有几个所谓的帮派,这一片归谁管,片警心里门清,怕惹麻烦,刻意托了一会才鸣着警笛出警。
江韩一向不怵谁,只是到底年轻,而且本身也没有做好和警察打交道的准备,所以警察询问的时候,反倒是杨靳在旁边口若悬河的颠倒黑白。
片警看着杨靳还穿着校服,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只见杨靳打了个电话后,片警的态度立马变了,对着电话恨不得90°鞠躬:“是是是,杨书记,您放心,我们一定认真工作,仔细排查。”
电话转递给杨靳,杨靳眼中一闪而过的嫌恶,但还是接过电话,“爸,我没有,我是见义勇为。”
江韩:连着开瓢俩人,神特么见义勇为。
江韩听过片警嘴里的那个名字,准确的说是在新闻里看过,西装革履的坐在红桌布铺着的会议室里,面前一个陶瓷水杯,说话时的威仪让两旁的官员如坐针毡,原来小孩是这个背景。
片警做完笔录就走了,江韩锁了门,拉着杨靳出来。
街边的长椅,杨靳握着棉签沾着医用酒精替江韩清理手上的伤口,杨靳的手很稳,丝毫看不出是刚刚动过手的样子,江韩另一只胳膊架在椅背上,语气像是在开玩笑:“小孩,你一官二代天天跟着我混什么?”
“体验生活。”
杨靳把伤口用创可贴包好,换了根棉签,替他清理嘴角的伤。
“明天新闻就会报道今天砸店的人是谁,你要让他们知道,你不怕警察查,用白来保护黑,远比那些纯黑的,更让人害怕。”
江韩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奶奶,老太太也是在自己打架之后,给自己包扎伤口,不停的絮叨,自己出来讨生活,把她送到了养老院之后,已经很久没去看她了。
江韩这么想,突然嘴上就没了把门的,“你好像我奶奶。”
杨靳手上用力,酒精渗进伤口,痛的江韩哎呀一声,杨靳撕开创可贴,凑近了比划,恶狠狠的贴上去:“我像你大爷。”
江韩突然笑了,低下头去。
(三)
小孩的唇凉凉的,江韩反应过来的时候,大脑短路了一瞬,然后,他只想要更多。
两人离得极近,方才擦在嘴角的酒精慢慢挥发,弥漫在鼻息间,熏得人醉,江韩感觉到旁边的人瑟缩了一下,长手从椅后绕过,直接将人揽入怀里,少年怔了一下,闭住了眼,抬手拽住江韩的衣襟,狠狠的向下拽,江韩像是得到了允许,更像是鼓励,就着他的力道低下头去,渡给他身体里升腾的热。
少年嘤咛一声,江韩觉得脑子中有一道线崩开了,这样,好像还不够。
“妈的,”江韩抬手撕下嘴边的创可贴,这个东西实在影响气氛。
江韩攻城略地尤嫌不够,突然,怀里的人唇上的温度猛地散去,整个人在战栗颤抖,江韩睁开眼,小孩眼中满是惊恐和不安,江韩心一紧,小孩的眼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是什么让他害怕?
江韩握住杨靳搁在自己胸前的手,顺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去,不远处站着一个穿着和杨靳一样校服的女生,小小的个子,圆圆的眼睛。
江韩突然笑了,一瞬间脑中百转千回,已经生出许多想法。
小姑娘走近,步伐匀速,眼中很平静,没有任何异样的情愫,她看见杨靳,轻轻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目不斜视的走远。
江韩舌尖绕着唇边舔了一圈,杨靳看见他的反应,心里猛地一跳,反手握住江韩的手,少见的慌张道:“你不能动她。”
杨靳的紧张让江韩不满,“有什么动不得的?”
“她就是谷雨,我以前和你说过的。”
江韩回忆了一下,“你说的那个,让你羡慕的,能做自己的,你的同类?”
杨靳点点头,“不动她,”说着又挑起嘴角笑得匪气十足,“她有什么可羡慕的?”
江韩一向说到做到,既然说不动谷雨就不会动她,杨靳心里安定,重新给他贴上创可贴,收拾长椅上的东西,江韩看着他的动作,调笑道:“小孩,和哥哥接吻你都不害羞吗?”
杨靳把医疗包包好,塞进江韩怀里,“害羞,没有下次了。”
江韩回味了一下,手指揩过嘴唇,“那可不行。”
两个人就这样,在一起了。
酒吧被砸,老大动怒,也要拔了对方的地盘,江韩一连好几天不见人影,六中的贴吧里也多了一篇转载的帖子,校园里也在流传谷雨是同性恋的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