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叶舟的短发已经擦得半干，毛巾搭在肩膀上，呆呆看着门口站着的小姑娘。
谷雨穿着一件睡衣裙，一双莹白修长的小腿露在外面，脚下踩着一双湖蓝色的人字拖，小脚趾微微勾着，上身披着她顺手从玄关处摘下来的校服，头发并未理顺，搭在身前，比她这一身更突兀的是她包扎严实的左手，两只圆圆的鹿眼此时正盛满不可思议的望向自己。
叶妈妈回过头看着自家儿子，“谷雨？你们认识啊？”
叶舟此时已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嗯，她叫谷雨，我同桌，新转来的小学霸。”
“真的呀，”叶妈妈拍手笑道：“那真是太巧了，你们还是同桌呐。”
谷雨也没想到，叶舟居然是自己的邻居。
“叶舟，你把蜡烛找出来，按理说不应该会半夜停电的，你去帮着看看一下吧！”
叶妈妈十足热心，还没等谷雨反应过来，自己和叶舟已经站在自家门前，谷雨认命掏出钥匙开门，出声解释道：“我刚才摸黑打碎了一个玻璃杯，所以才说有点麻烦。”
“嗯，”叶舟点好蜡烛立在茶几上，又掏出一个手电筒，照向谷雨说的窗台边地上，果然看见一地的碎玻璃在反光。“你家的扫把在哪？”
“洗手间”，谷雨起身准备去拿，却被叶舟一把按住，“你左手不方便，我去吧 。”说着起身取扫把。
谷雨看着叶舟一连串动作做得极其自然，倒像他是这里的主人，自己成了客人。
叶舟收好碎玻璃，谷雨起身准备拿去倒掉，却被叶舟躲开，“你家的塑料袋在哪里？”
谷雨指了指厨房下面的柜子。
叶舟翻出一个塑料袋，半蹲在地上把碎玻璃倒进去仔细包好，“碎玻璃直接倒在垃圾桶里，如果有拾垃圾的人，会扎伤手。”
谷雨侧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叶舟，这人倒是挺细心的。
叶舟包好碎玻璃，抬头看见谷雨正在看自己，想了想开口道歉：“那天在体育馆，我不是故意发脾气的，对不起……”
“没关系，”少女的声音不再是冷冰冰的，而是拖着软糯的尾音。烛火映衬的少女的眸子格外亮，粉唇微微勾起，露出一侧的小梨涡，“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所以我真的没有生气。”
叶舟心直，听见谷雨的语气真诚，便将这事翻篇儿。
打着手电筒仔细的照了照角落，确认没有遗漏的，叶舟才站起来：“一天连着碎两个杯子，你是水杯杀手吗？”
谷雨举起自己包扎的手，“这段时间应该是不想看见玻璃杯了。”抬头看着灯，“明天就去交电费。”
“如果欠费门上会帖通知单的，你回来的时候没看见吗？”
谷雨回忆自己开门时候的情景，肯定的摇摇头，“我回来的时候门上什么都没有。”
“那就应该不是欠费，可能是保险丝烧断了，你家总开关在哪？”
“外面。”
“怎么会安在外面？”
谷雨摊手，“我怎么知道。”
叶舟出门走下半层找到总开关，“这个小区是老楼了，用的还是保险丝。”
借着手电一照，还真是保险丝烧断了，“我记得家里应该还有备用的，我回去取，你等我一下。”
叶舟很快就回来了，站在保险盒前操作，谷雨披着衣服站在一旁给他打着手电筒照亮。
“想不到你还会这个。”
“这个不难，我家以前烧断了也是我换的。再说，物理课本上不是也说过，你这个学霸难道不知道？”
谷雨耸耸肩，“理论和实践从来都是两回事。”手上的手电筒随着自己的动作晃了晃，谷雨赶紧固定好不敢再乱动。
“纸上谈兵。”叶舟轻笑了一声，配电箱的位置虽然不高但是比较尴尬，叶舟185的个子要两腿分开还要歪着头才能操作，没一会，额头上就沁出了汗。
“我搬来一个礼拜了，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早上训练走的早，晚上下了晚自习还要到网吧叫上阿杰，难怪你没见过我。”叶舟身子退开站直，推上闸，“好了。”
谷雨看着叶舟额头的汗，摸出口袋里的面巾纸递过去，叶舟正准备接，突然看见自己的手，这保险盒应该很久没人动过了，里外都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叶舟的手上都被蹭上了，岂不是越擦越脏？
叶舟摊开手，“帮个忙，”说完微微弯身凑到谷雨面前，谷雨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抬手替他擦汗。
叶舟本来没想那么多，但是少女仰头眼神认真，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惹得他呼吸一滞一时慌乱起来，“我，我自己来吧。”
谷雨眼神疑惑看他，纸巾递过去，“今天谢谢你，旁边有一家超市，我请你喝饮料吧。”
第13章 长椅
单元楼下的长椅上，谷雨抠开可乐箱，抽出一罐递给叶舟。
“你怎么买这么多？”叶舟抠开拉环递给谷雨，自己又抽了一罐。
“嗯，冰箱里没有了。”谷雨拉上校服拉锁，“晚上真凉快。”
“是啊，”叶舟一只手搭在长椅后，整个人像摊在长椅上一样，“你自己住啊？”
“嗯，我学籍在这边，爸妈在望县工作，我那时候小，只能跟在他们身边在那边借读。”
“你现在也不大。”叶舟低声嘀咕了一句。
“你一个小姑娘，你爸妈也能放心。”叶舟灌了一大口可乐，打了个嗝，皱皱眉说道：“喝可乐不打嗝真难。”
谷雨像想起了什么，笑了一声，“我小时候试过喝可乐不打嗝。”
“然后呢？”
“憋得够呛，但还是不行。”谷雨皱皱眉，像是很遗憾。
叶舟想象着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猛灌可乐之后憋着不让自己打嗝的样子，笑出声来，“你还挺有实践精神的。”
“嗯，小时候试着玩的。”谷雨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腿，搭在长椅上晃啊晃。
叶舟别开眼，“马上要统计文理分科，你学文还是学理啊？”
“学文。”
叶舟有点吃惊，虽然十二中的文理分科比较平均，但是年纪靠前的学生少有选择文科的，更何况，谷雨的理科成绩还比分科好上一些，“为什么？”
“为什么，”谷雨轻声重复另一遍，微微仰头看着前方，“我觉得，文科得分就像迷宫，看似前面的路有很多条，但是只有一条可以通向出口，想走到出口得分，必须排除掉错误的路线，抽丝剥茧不是很有意思吗？”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叶舟头一次听说。
“你的想法还真是——草率。”
把文理分科看成是一场迷宫游戏，除了草率，叶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无论正确与否，这都是谷雨真实的想法，她用兴趣两个字瞒过很多人，但是在这个依稀能听得见蝉鸣的夏夜里，谷雨下意识不想说谎。
不过叶舟的反应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不在意的笑笑，反问道：“那你呢？”
“我是体育生，文理对我来说都差不多。”叶舟玩世不恭的笑笑，侧过身子，“孟娜说你想保送，准备去哪个学校？”
孟娜嘴也太快了，谷雨低头，停顿片刻：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江大，念法律。”
江大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学府，其中的法律专业更是江大的招牌。
叶舟想起高一刚开学的时候，老班问过大家都想去什么学校，得到的大多数答案都是还没想好、不太清楚，就算有说出学校的，等到老班再追问的时候得到的回答更多的都是不了解、听别人说、不知道考不考的上之类的话，像谷雨这么坦诚而且目标明确的，叶舟印象里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
其实他早就做好了谷雨搪塞的准备，没想到她会直接说出来，一时语塞，半晌才开口：“那要是保送不了呢？”
话说出口，叶舟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小姑娘坐在旁边满眼憧憬的聊理想，自己在这给人家泼凉水。
“没关系啊，”谷雨嘴角翘起，语气虽然仍旧平淡但是难掩其中的自信，“我还可以自己考啊，我觉得我可以考上的。”
“你呢？想上什么学校？”
不知道是因为灯光的缘故还是别的，叶舟觉得谷雨的眼睛格外亮，清澈像是能照进人心里一样，叶舟顿了顿开口，语气却比刚才严肃许多，“江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