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
林野停了下来,他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进来吧。”他转过头来对我说。
之后的一切很不真切。
他打开了明亮的灯,启动温热的空调,为我准备了热水,让我坐下来休息。而我则慢慢生出恍惚感,也不知道怎么进的他家门,又是怎么坐在他客厅的沙发上,然后看着他一个人在厨房里敲敲打打的折腾了好一会。而在这期间,我能做的,也就是默默的观察我能看到的,他生活的地方。
触手可及的是灰扑扑颜色的沙发,上面躺着几个配套的抱枕,脚边上是个玻璃的茶几,茶几有个隔层,隔层里有着烟,打火机,口香糖,记事本,笔,两串钥匙,最底下还塞着个黑色的垃圾桶。对面没有电视柜,而是靠墙摆着桌椅,上面放着台电脑。桌椅的一边隔着玻璃门连接着阳台,另一边放着张深色的四方桌,配着同色调的凳子,再过去就是厨房的门,除此之外还有两扇门,估计就是睡觉的地方吧。
这就是林野的家吗?意外的有点冷清,我朝厨房看去,正好对上他探出来的半个身子。
“你能吃辣吗?”他在厨房里冲我喊。
我想了想,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说:“一点吧。”
“好,你把外面那个桌子收拾下,我把锅搬出来。”林野手上拿着块抹布,指了指客厅里那张四方桌。
我闻言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那张桌子前时迟疑了一下,上面放着一沓文件样子的纸张。
林野立即发声:“桌子上面的东西扔在沙发上就好。”
“知道了。”我把桌子清理了出来,然后紧接着他就端着口电锅从厨房里出来,放下之后又进了厨房端出些涮锅的食物来。
“这是火锅吗?”我算是后知后觉的问出那么一句,毕竟当时也只是一个念头,而且在路上就已经没了期望,根本没想到真的能有后文。
“有的吃不错了,别嫌弃了。”林野折腾完之后终于在我对面落座,脸色看起来有点不耐烦,口气也有点凶恶。不过这点凶恶在我眼里已经完完全全没有了威慑感。
我对着冒着热气的锅心里被蒸腾的轻忽忽的,而想表达的也和嫌弃没有半丝关联,而是与之相反的,颇为受宠若惊。不过很快,这点受宠若惊的好感在吃火锅的途中逐渐烟消云散。
林野问我:“怎么剃了个光头。”
对于这个发型我其实也很后悔,但从男人的口中说后悔总是很难的。
我反问他:“……不帅吗?”
他回:“很丑。”
我不死心:“一点都不帅吗?”
他斩钉截铁:“难看死了。”
为了让这顿来之不易的火锅有个圆满的结尾,我选择了沉默。毕竟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顺从,我现在人在他的地盘,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于是在填饱了肚皮后,我这条强龙就老老实实的收拾了饭桌,并且主动洗了碗。
洗完碗的我规规矩矩的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走到了五点钟。林野这个时候在浴室里洗澡,我在沙发上坐了一会,闻着满屋的火锅味,选择了打开玻璃门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的冷空气。
这就是林野半夜和我打过电话的阳台唉,大半夜唉,我现在是实实在在的从电话那头来到了这里,想想这个发展,是不是挺让人激动的。
啊,这算不是因祸得福?而且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孤男寡男的,照正常的发展趋势,怎么都得干柴烈火燃烧一番吧!啊啊啊!越想越激动了!不行不行,做人不能那么随便,我需要阳台上的冷空气让自己冷静冷静,清醒清醒,先想想别的吧……
唉,其实这样折腾一回还真的挺累,先是从迪厅到局子,胆战心惊的走一遭,再柳暗花明的从局子到林野家,这个过程不管怎么说,到目前为止也算是大起大落的了吧?
不过迪厅这样一闹会不会关门?应该不会吧,阿帅看起来就很淡定的样子……反正他们干这个的总归有自己的办法才是,横竖我也只是其中的一条小鱼,操心河干不干也没什么用。
“站在外面吹风不冷吗?”林野的声音忽然从背后冒出来。
我被他吓的一哆嗦,下意识的捂着胸口:“喂,你要吓死我啊。”
“吓死你还省事了。”林野换了睡衣,头发还湿着,他走到我身边把手里毛巾往我头上一搭,“滚去洗澡,天都要亮了。”
我把毛巾从头上拉下来:“哪里亮了啊……”说完从阳台外望去,才发现天边的颜色泛着点青白,似乎真的有些隐隐的亮光。
林野低下头从睡衣口袋里摸出根烟夹在指尖,而他这个动作一出,我就有种想上去给他护手点烟的冲,不过最终还是因为没有打火机而作罢。
这种谄媚的坏习惯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
我看着他指尖的烟问他:“我去给你拿打火机?”
“快去洗,我困了。”林野听完我的话后动了动手指,又把那根烟放回了口袋,接着侧着身把身体靠在阳台。
客厅里的灯光透出来打在他的身上,似乎把他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好吧。”我拿着他给我的毛巾,准备要洗去这一天所积攒下来的,满身尘埃。
第33章 三十三
说实话我有点好奇,一个人年近三十的中年男子为什么所有能洗出泡沫的玩意都是玫瑰味的?这是有什么特殊爱好?不过说真的,抹在身上还挺好闻的哈。
整个过程也还算细致的冲了把热水澡。我关上水擦干身子,坐在马桶上解放天性的时候感觉自己有点一言难尽。头顶上的暖风呼啦啦的吹着,因为顶着个光头,暖风吹在头顶,没一会就困的眼皮都睁不开了。可困是困,奈何精神的抖擞和身体的疲惫相互抗衡着,这种一言难尽夹杂在中间就显得更加分明。
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呢?他知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呢?真想的出神时门外被敲了几声。
“洗好了没有,把睡衣给你。”林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差不多了,你等等啊。”我动作迅速的把自己收拾好,围着他给的毛巾打开了门。
门一开,一股冰冷的空气就涌了进来,还没等说话呢,这家伙就直接把衣服往我头上一挂,眨眼就把门又关上了。
“快点穿好出来睡觉。”
“知道了知道了,瞧把你急的。”当然这句话我也就只敢小声的在门后面说说。
林野给的睡衣有点大,摸着也不新,应该是他平时穿的。我穿好之后感觉有点空荡,在镜子前摆了几个姿势后心满意足的来到他的卧室门前。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有卧室没关严的门缝里透出一道光。
我走到门前推了个缝隙探出头问他:“我睡哪儿啊?”
林野正躺在被子里看手机,听到我说话后眼皮一抬瞧了我一眼:“柜子里有被子,抱出来去睡沙发。”
“外面有点儿冷的,再说了,你这床不是挺大的……”想来我就不该多这一嘴,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了,怎么能睡沙发呢!
“那你还杵在那干嘛。”
“嘿……”我一听这是有戏了,三两步走到床前一蹦跶,然后往林野边上一趴。
被子接过身体带来绵软软的触感,这触感像云又像水,而转瞬间云和水结合起来,滴滴答答的落着,变成了雨。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什么都过去了,可鼻子一酸,却在这种时候没有忍住眼泪,让它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我把头埋在被子里好一会,直到林野的手落在了我的脑袋上。
掌心的触感落下来是轻轻柔柔,很温热。
林野摸了几下后就收了回去,带着嫌弃的口吻说:“真扎手……”
我:“……”
他又问:“进去的时候是不是怕了?”
他这样一问,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是应该是我进局子的事。
“有点吧……”我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不带着梗咽。
对了,有件事一直想问来着,我扭过头问他:“你怎么知道迪厅出事了?”
“有人给我发的消息。”
“那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路过……”
“嘁……”我还能说什么呢?这个人一点都不实诚。
林野也不吭声,弯下身拉来床头柜摸出了一包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