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默被噎了一下，脑仁儿都气得隐隐作痛。
“你什么意思？”他问。
两人几乎从来没有这么正儿八经地吵过架，哦不，这次的情况比吵架更难受。
吵架至少还可以宣泄情绪，而现在池默看来，宫一航简直是在跟他划清界限。
铺天盖地的怒气将池默包裹起来，他的身体也因为生气而微微颤抖起来。
“那你打算怎么办？戏不拍了？前途不要了？退出娱乐圈？还是怎么样？”
口不择言。
真的是口不择言。
池默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他就只能最后激一激宫一航，逼他跟自己说点儿实话，哪怕，就一点儿实话。
宫一航又叹了一口气，却不像池默想象中那么也跟着急躁起来。
“没什么。”他竟然还能露出笑意:“我拍这部戏不是为了成为准一线，而是为了追你。”
“什么？”
“现在我也不算亏，所以，你别管了。”
“……”
这他妈。
池默觉得宫一航疯了，他想都没想，直接拿起身后的枕头朝着宫一航扔了过去。
他不是第一次冲宫一航扔枕头，可以往都是打闹着玩儿，从没有任何一次像今天这么严肃。
宫一航的表现也出乎意料，过去的每一次，他都顺手就给接了下来。
可现在，那枕头直接砸到了他的脑袋上。枕头柔软，并不会真的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然而宫一航的表情瞬间凝固，仿佛那枕头击中的不是他的身体，而是他的一颗心。
微风将窗帘掀起，若不是房里的两人诡异僵持，画面甚至有些唯美。
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般，池默胸腔微微起伏，而宫一航看着他，那眼神里，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拳头紧握，指甲嵌进手心柔软的肉里，用力到指尖泛白，池默却也没有感觉到。
“好。我不管你了。”他一字一句地说:“你也不用管我了，我妈和我大姐都在，我不需要你操心。”
世界上最伤人的，就是来自于爱人和亲人放出的狠话。
但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好像只有伤害对方，才能抓住一点被爱的感觉。
宫一航看着池默，眼底浮出一层血色。
池默亦毫不退让地凝视着他，两人明明触手可及，却忽然觉得中间“哗”地出现了一道沟壑。
一时半会儿，无法忽视，也无法弥补。
宫一航眼里的光全都暗了下去，在这不太适宜的时间点，电话响了起来。
一遍，两遍，三遍……
池默终于无法忍受，自顾自地躺了下去，拉起被子，将自己蒙在其中。
宫一航被这个动作再次刺伤了，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摸出电话，来电人是经纪人“周芸”。
“你……好好休息。我过两天来接你出院。”他轻声说。
蒙在被子里的池默也咬紧了牙关，终于，他听见了宫一航接起电话，然后慢慢地走了出去。
“啪”的一声，病房门重新被关上了。
池默就着别扭的姿势，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第88章 同气连枝
第一次不欢而散，带来的痛苦比预想中还要多。
池默一整夜辗转反侧，不敢闭眼，因为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宫一航的模样出现在自己面前。也不敢出声，因为一出声，可能会吵醒睡在沙发上的池琳。
自己这位大姐什么都好，就是言辞犀利得要命。池默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和宫一航闹了矛盾，本来嘛，两个人的事儿，一旦卷入了其他，后续要收场，就有些难了。
等到天光大白的时候，池默起来上厕所。
一丁点儿动静，池琳也醒了。
池默顿时有些尴尬，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朝着池琳挤出一个笑来。
池琳也没说什么，只是用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深深地瞅了他一眼。
就这么一眼，池默立刻背脊发凉，总觉得自己被她看穿了。
例行检查结束，池默的亲妈杨姐带了汤来和池琳换班。
刚打完招呼，人就被池琳给叫到走廊去了。
池默看杨姐一脸迷茫地跟着出去，俩人站在走廊嘀嘀咕咕，就觉得事情不妙。怀着忐忑的心情等了一阵，杨姐回来病房之后又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紧接先着就开始长吁短叹。
什么命苦啊……
什么儿子这么大了还有操不完的心啊……
什么医院里消毒水味道太难闻啊……
那一声声的传到池默耳朵里像是枪子儿似的，该来的还是来了，池默无可奈何，那就只能坦然面对。
“妈，您别念了，你要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得了。”
杨姐本来还想搞点儿迂回政策，不过现在池默主动提及，那她也一点儿没客气。
把东西放下之后，一屁股坐在池默床边，眉头也拧成了一股绳，看着忧心得很。
“你昨天是不是跟小航吵架了？”
池默没隐瞒，眼睫一垂，点了点头。
杨姐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还真是啊？！”
这下换池默一脸问号了:“大姐不都跟您说了吗？刚才你俩在走廊……”
杨姐一拍大腿:“你大姐跟我说你一晚没睡，翻来覆去的，今早上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所以就想着，是不是和小航有关。我刚还以为她瞎想呢。就随便问问……”
池默有点儿尴尬。
杨姐瞥了他一眼:“这些天不都好好的吗？无缘无故吵什么架？”
是啊，他俩一直都好好的，池默也没想到这次会闹得这么凶。
他瘪瘪嘴，一想到宫一航，心里又开始泛酸了。
杨姐好歹是他亲妈，从自己肚子里出去的孩子，光是看着，也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为了前两天他在剧组打架的事儿？”
这话一出，池默也惊了。
“您都知道了？！”他觉得不可置信。
杨姐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知道啊……昨天看见新闻了。”
“那您……”
您就没点儿想法？
池默说不下去了。毕竟网上把宫一航说得那么难听，他深知杨姐没点儿考虑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实在是，不想从别人口中听见宫一航的一点儿不好，哪怕是亲妈，他也不愿意。
杨姐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也有数了，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头一回那么语重心长。
“默默啊，不是妈妈说你。小航对你怎么样，咱们都看在眼里，你看你刚受伤的时候，他忙里忙外的，整个人都快崩溃了。就这样了，还想着来安慰我和你大姐，他对你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池默不说话，一下一下地抠着手指。
杨姐笑了一下:“不过嘛，小航年轻，俗话说年轻气盛，某些问题上可能处理得不那么合适，可他的人品是值得相信的，所以……事出有因，你也不能全把责任推到他身上去。”
池默眉头皱了起来:“我也知道他这么做肯定有别的原因，所以我昨天问他来着，但他一个字都不跟我说。”
杨姐了然地点点头:“所以……你就因为这跟他吵架了？”
池默别扭地移开目光。
杨姐看着池默，顿时百感交集。以往池默总是表现得很成熟理智，她虽然唠叨惯了，可池默也好像从来没怎么听进去，有自己的想法。结果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总觉得，自己这儿子，终于是开了窍，愿意好好听听她这不容易的亲妈在说些什么了。
趁着这个机会，她终于能实实在在地体验一把育儿教育。
清清嗓子，坐姿也变端正了，妈跟你说啊……慢慢别扭没什么，主要还得互相信任，虽然小航不乐意说，但他一定也有不说的原因。你要真想踏踏实实跟他在一块儿，就得换位思考。”
池默抬起眼，看样子还挺受教。
教育初见成效，杨姐赶紧趁热打铁:“两个人有什么误会解开就行了，主要是别伤了感情。小航这种Alpha多难得啊，你看，就你爸还经常气我呢。小航以前可从来没故意惹得你不高兴吧？”
池默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要说杨姐前面说的那些道理他都懂，可真正戳中他内心的，还是最后这句。
宫一航对他如何，其他人都能看清楚，他池默怎么会不知道呢。
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无法接受宫一航这次的“反常”，说白了，他希望自己和宫一航面对彼此的时候是透明的，一点儿隔膜都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