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拧着眉心,“不用管我,死不了的”
郑蓝看着他,突然很想伸出手拍一拍他瘦小的肩膀。
“一起走吧”他说。
小武摇摇头,又一把推他到更远的地方。
“别耽搁了,快走吧,你的午饭里下了药,再过半个小时就会奏效,到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了”小武催促道,有些不耐烦了。
郑蓝愣了一下,不放心地问:“你确定,你不会有事?”
小武满不在乎地点点头“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顶多挨一顿打”
郑蓝有些动容,看着他说:“后面记得联系我,你的人生不该在这里浪费”
“好,快走吧”小武低声催促,带着他转身朝后门走去。
一分钟后,郑蓝成功逃出来,在矮冬青的掩护下向着远方奋力奔跑。
逃出一段距离后,他的身体越来越软,昏昏欲睡,蹲在路边的草堆旁站不起来。
下在他饭里的药奏效了。
他喘着粗气很费劲地直起身子朝后望去,糟糕!好像有人追过来了。
咬着牙齿用尽全力,却死活都迈不开腿。寒冬腊月里,他急得满头大汗,无奈又无力,生死一线。
远处的追赶声与脚步声越来越近,情况十分危急,他快速地查看四周环境,猛地钻进路边小麦地旁的草堆里,用枯黄的干草和玉米杆将自己完全遮住。
没多久,他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傍晚,暮色渐浓,天空中挂着淡淡的月亮。
一位农民大爷推着小车子去拉喂牛的干草料。抱开自家田头的玉米秸秆时,一个人倒了出来,吓得他瘫坐在地上,腿脚发软。
冷静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颤巍巍地捏起地上的耙子,轻轻碰了碰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看到他的胸脯微微起伏着便松了口气,原来是个大活人。
赶紧朝地上淬了一口唾沫,吓走晦气。
他凑近一看,一股尿骚味混着发酵的玉米杆味儿杂草味儿扑过来,那人抱着膝盖侧身躺在地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喂,小伙子!醒醒啊!把这当自个儿家的床了?”大爷拍拍他的脸大声喊。
没什么反应。
又拧他的耳朵,掐他的人中。
郑蓝终于醒过来了,很费力地半睁开眼看到一个慈祥的老头儿。
“您是谁?”他眨了眨眼睛虚弱地问。在草堆里过了一夜,他的衣服上头发上都落了霜,脸上一道道被玉米叶子划过的痕迹,在冷风里又痒又痛。
老头有点懵,笑一声:“我是黄家财,你是谁?咋搁这睡了?”
郑蓝挣扎着想站起来,没成功,在草堆里蜷缩得太久他的腿脚酸痛麻木,又冷又饿。
“我,我半道上遇到抢劫的了”郑蓝怔住几秒,扯了一个谎。
“有这种事?那你可真是运气不好呀,不过好歹人没啥事”大爷看着他颇为同情地说。
“嗯”郑蓝点头,想到之前的惊险场面仍然心有余悸。
“饿不饿?”大爷寻思着从兜里摸出一个烧饼蹲下来递给他。
白色的芝麻洒在金黄的饼皮上,淡淡的麦香袭来,饥肠辘辘的郑蓝实在无法客气。
“谢谢”
他真的很饿,接过来温热的烧饼上来就是一大口,由于吃得太急险些噎住了嗓子。
“慢点儿,没人跟你抢”大爷笑呵呵地说,脸上的褶子开成了一朵花。
一个烧饼下肚后,身上有了些力气,他揉揉酸痛的膝盖慢慢站起来跟大爷鞠了一个躬再三道谢过后沿着马路离开了。
途中遇到一辆车,他站在路沿上伸开双臂努力朝司机招手想搭个车。
结果因为身上尿味儿太重被副驾驶上的女孩儿拒绝了。
那天他昏迷在草堆里的时候,追他的人从旁边经过,有几个内急的一时找不到厕所就解开拉链朝他藏身的草堆撒了好几泡尿,湿漉漉地淋着他,又骚又臭。
好在当时的他不省人事,也就挨了过去。
只是现在落了一身骚臭,气得他边走边爆粗口“他妈的,都是畜生!”
路过的人只当他是疯子,遇见了就远远地躲开。
走了两个小时在加油站附近看到一个公共电话亭,他摸了摸衣服口袋,身无分文,手机也不在身上。
踌躇着问路边卖水果的大婶借了两枚硬币,先是给赵青打电话,一直在通话中。转而拨通了陈志的电话。
才得知他已经搬了家,坐了一辆三轮车回到新住处,从门框上方摸到留给他的预备钥匙,开门进去冲了个热水澡,找了一身干净衣服换上,才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chapter30
Chapter 30 暴雪将至
从派出所走出来的时候已临近黄昏,太阳悬在西边的天上像一颗熟过头的大橘子。
赵青的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她走到一边接起。
彼端传来陌生的男人声音。
“请问是赵青女士吗?”
“是我”
“这里是中心医院,你母亲陈若君在拆迁现场出了车祸,现在在抢救中……”
赵青脸色煞白,愣在那里。
陈志赶紧上前扶住她,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身体软绵绵的像一块华夫饼,他稍一用力就会将她捏碎似的。
他抬手触了一下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搀着她到一旁的台阶上坐下来,轻拍着她的肩背。
一分钟后,她缓过神来,说明了原因。
陈志一愣,顿了几秒,当机立断开车带她直奔中心医院。
一路上无话,她看向窗外,他却时不时地悄悄看着她。
到了医院,她直奔病房。
舅舅陈林俊已经早她一步到了,一直在抢救室外的走廊里踱来踱去,一愁莫展,看到她的时候简单安慰了几句,护士说病人还在抢救中。
她跟陈志坐在外边等,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等了一个小时,抢救终于结束,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生从里面走出来。
几个人慌地站起来涌到医生跟前。
“病人已经抢救过来了”医生摘下口罩露出疲惫的微笑。
赵青终于松了一口气,退回到椅子上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灌了大半瓶进肚里,也不觉得凉。
母亲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问:“拆迁队的人走了没?”
赵青怕她情绪失控,谎称:“已经走了”
“真的?你没骗我?”母亲一脸的不相信。
“真的,不信你问我舅舅”赵青扭头看着自己的舅舅,交换了一个眼神。
陈若君看向自己的弟弟,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和颜悦色下来,才想起口渴要喝水。
恰巧陈志打着一壶水走进来,倒了一杯热水掺着凉白开调成温水递了过去。
“谢谢”
“你是?”陈若君喝完水看着这个陌生男子又看看自己的女儿,眼里满是疑惑。
“他是我同事,陈志。忘记介绍了”赵青连忙解释道。
陈志跟赵青的母亲和舅舅各打了个招呼。
陈若君很客气地点了点头,又转头对着女儿和弟弟:“我们尽快办理出院手续吧,我得回去守着老房子”。
舅舅陈林俊面露难色:“姐,您先养好身子再说,咱不急着出院”。
“在这里住久了不是病人也得成病人,还是家里好”陈若君的语气不容置疑。
“那,医生也不让啊,先住两天,完了咱们就回家”陈林俊连哄带求。
“是啊,妈,您就再住两天,等一切都稳定下来后我们再出院也不迟,不差这两天的”赵青补充道。
“不行!我一刻都不能多留,那帮王八孙子都盯着我的房子呢!”
“青儿,你把我手机拿来”陈若君突然想起了什么。
赵青站着不动,她在担心。
“跟你说话没听见吗?快去拿我的手机!”陈若君虚弱地催促道。
赵青只得乖乖拿来手机,交给母亲,一脸的忐忑不安。
陈若君接过手机,找到通讯录里那个熟悉的号码,也不避讳直接拨了出去。
接通后,她怒不可遏:“赵步云!你给我听着,谁胆敢动我的房子,我就是化成鬼也不放过他”。
彼端传来好声好气的劝慰。
陈若君丝毫不让步:“那我可不管,你最好小心着头顶的乌纱帽,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赵青吓得不敢出声,她不清楚自己的母亲和镇长赵步云之间有着怎样的瓜葛,仅凭语气只觉得不一般,也不敢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