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那没见着,就一个穿西服的,人模狗样的崽子”罗大爷咬牙切齿地说。
郑蓝又问:“后来打人的都是些什么模样的人,还有印象吗?”
“一看就不像是正儿八经的普通人,应该是从局子里放出来的犯人,一个个凶死了,我们哪里抵得过那帮混球”。
“犯人?您为什么这么说?”陈志问。
“那板寸头一个个整齐的,其中有个人长得可像先前隔壁村犯事的小子,王柱子认得他”罗大爷压低了嗓门说。
几乎是异口同声“王柱子是谁?他现在在哪儿?”
“就住隔壁”罗大爷回答。
郑蓝眼睛里有了一丝亮光,“大爷,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先去隔壁一趟”
“咋的?不吃饭了?都给做上了”大爷抬头望着起身站直的两个人。
“真不好意思,正事要紧,饭我们后面再吃,还有机会的”郑蓝抱歉地说。
三人跟罗大娘和小橘告别过后径直来到罗大爷邻居家门口。
同样的黑漆木门破败不堪,写满岁月沧桑与世间无奈。
郑蓝轻轻扣动生锈的铁门环,隔了一会儿有人走过来开了门。
是一位约莫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跟郑蓝齐肩高,白瘦白瘦,头□□成奶奶灰,左耳上戴了一枚深蓝色耳钉,浑身上下都是时髦元素。
小伙子用疑惑地眼神看向门口站着的两位陌生男子和一个陌生女孩。
“你好,请问是王柱子吗?我们是首都过来的记者,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郑蓝拿出记者证简短地做了自我介绍。
“哦,记者啊,找我了解什么?你们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小伙子抬起眼皮,略带惊讶。
“我们进去说可以吗?”陈志试探着问。
小伙子让开来站在门侧,让他们进来,然后关上门,插好门闩,引着他们往屋里走。
院子里乱成一团糟,堆在柿子树底下的雪也没人清理,夹杂着黑灰色的泥土慢慢融化着,发出一股怪味。
屋里陈设简陋,中间放了一张八仙桌,四把椅子围在四周,正中央的墙上是一幅山水画,青山绿水白云间,郑蓝多看了几眼竟觉得有几分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你们坐吧”男孩比了比椅子。
“谢谢”三个人挨着坐下,陈志默默打开手里的录音笔,赵青则摊开手里的笔记本。
“是这样的,那天罗大爷他们去M企门口讨说法,你有跟着去吗?”郑蓝看着眼前一脸无所谓的小伙子问。
“嗯!”
郑蓝紧接着问:“有一帮拿着铁棍的人冲出来打人,里面有你认识的人?”
“是”小伙子毫不犹豫地说。
郑蓝的身子不由得往前倾,急切地问:“他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是我一个老朋友,之前开理发店认识的,后来犯事儿就坐进局子,还真没想到那天会见到他”小伙子翘着二郎腿,把玩着手上的一枚戒指。
“哦?他是犯了什么事?”
“□□,抢劫”
又问“他叫什么名字?”
“孙博琰”
“哪三个字?怎么写?”
小伙子在手机上打了名字反过来推给郑蓝和陈志看。
“名字看着还挺有文化的,怎么就干起了那样伤天害理的事儿”陈志自言自语道。
“名字是爹妈取得,后天的个性嘛,受影响因素太多”郑蓝慨叹着说。
“你们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男孩盯着他们问。
“没有了,谢谢”
“不客气,不过你们是要来揭发那家企业吗?”男孩转着眼珠子好奇地问。
“我们是来寻找事实真相的”
男孩听完后似懂非懂地耸了耸肩,送他们出去。
临走时,郑蓝似乎想起了什么,问“你们家客厅墙上那幅画是?”
“就是这里”
他指着挂在墙上的那幅青山绿水图。
“听我爷爷说,二十年前,□□城就长这样”男孩解释着说。
郑蓝抬起头望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迷雾陷入沉思,曾几何时,这里也是青山绿水白云间,短短二十年竟像是换了片天地,面目全非。
“接下来去哪儿?”陈志伸手在郑蓝的眼前晃了晃问。
他从沉思里回到现实,干脆果断地说:“去监狱”。
郑蓝开动车子驶过泥泞的乡村道路,上了高速,直奔□□城郊区的唯一一所监狱。
“您好,请问可以帮我查一下这有没有一名叫做孙博琰的犯人”郑蓝将记者证出示给监狱里的工作人员问。
坐在暖气片跟前快要打盹的工作人员抬起眉毛瞥了一眼郑蓝手里的靛蓝色证件,慢条斯理地问:“叫什么名字?刚才没听清”
“孙博琰”陈志将手机里输好的三个字递到工作人员眼前。
“稍等”
五分钟后,这位工作人员继续慢条斯理地说:“真巧,这个人前几天被保释出去了,你们来得不是时候”。
陈志诧异:“被谁保释的?”
“家属”工作人员简短又有些不耐烦地回答。
郑蓝却一点儿都不惊讶,似乎这一切他在赶来之前就已经料到。
如果罗大爷和那男孩说的是事实,那么M企业一定不会把这么明显的线索留给他们。
也从侧面证实了他的猜测。
“能麻烦您再帮忙查一下孙博琰的家庭信息吗?还有他的案宗能否让我们看一下?”
工作人员一脸的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起身走到档案室,打开一个密封柜,从那一沓档案里翻出来一份,看了看扉页的标记确认无误后交到郑蓝手里。
从监狱出来以后,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夹雪,地面湿漉漉的,路更不好走了。
郑蓝回头看了一眼赵青,她穿着短裙丝袜踩在泥地上摇摇晃晃,带跟的皮鞋不防滑好几次眼看着就要摔倒。
站在她身后暗自摇了摇头。
等走出去之后终于张了口。
“你以为是出来当模特走秀吗?”冷冷的话语抛出来,毫不留情。赵青知道他说的是自己,默默低下头,一肚子的暴脾气在他面前却怎么都发不起来。因为冷再加上羞赧原先白净的脸变得又红又紫。
“我们这个栏目不需要花瓶,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来实习,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里不适合你”他直白地说,眼睛看都不看她。
听出他话里的失望,赵青气馁,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可不想就这样丢掉了得之不易的实习,却又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脾气的人,明明先前觉得挺温柔的,怎么现在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她完全不熟悉的陌生人。
愣了几秒才万分抱歉又略带委屈地说“对不起,我会改的”。
还好陈志赶过来救场。
“你这么凶人家干嘛?有话不能好好说嘛”他推了一把郑蓝。
“是我的错”赵青赶忙解释,心情极差。
“还能坚持吗?”郑蓝走到赵青跟前冷冷地问。
从监狱去停车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她穿成这样很不方便行走。
“能!”她咬一下嘴唇很果断地回答。微微抬头望着他看,眼里带着倔强的情绪,又有一丝不安和委屈,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郑蓝的心。
他神色微变,突然低下头,怕被她看到。
却瞥见了她的脚,黑亮的小皮鞋已经被泥水溅满,面目全非。靠近脚后跟的地方隐隐能看到被雨水晕染开的红色液体。
心底的情绪莫名地窜上来,抬起头看着她说:“我背着你吧”。
她吃了一惊,睁大眼睛盯着他看,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郑蓝没说更多,只是走到她跟前转身背对,指了指自己的肩膀示意她靠过来。
她站在那里没动。
“过来!”他命令道。
于是,她乖乖地靠过来,犹豫地有些拘谨地爬上他温暖结实的臂膀,双手局促着不知道要放在哪里比较好。
最后像小鸟一样两只手牢牢抓住他的肩膀,一颗剧烈跳动的心紧挨着他。他即使是隔着厚厚的外套也能感觉得到。
“啧啧,我说的没错吧,我们郑大记者可是一枚大暖男”陈志在一旁调侃打趣。
赵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过头去,脸红得厉害。
郑蓝背着赵青,一路上没什么话。
长长窄窄的路上印着他深深的脚印,因了她的重量,那脚印比往常要更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