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随远心里烦不胜烦,他一想起那天那个女人一副将自己完全摘出去、甩锅甩的理所当然的态度就恨不得亲手将对方扔回火场里去。有时候他真的不明白,季珩一行人出生入死的捍卫究竟有什么意义?
经年锻炼出来的坚硬的肌肉与骨骼是Alpha引以为豪的盔甲,可以令他轻伤不下火线,宁随远也曾见过季珩一对N碾压式胜利,大气儿也不喘一口。但这一次身上乱七八糟的伤清点下来多的令人害怕,绷带一层层的打在胸口、肢体上,血色晕染。
男人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呼吸凌乱,俊朗的面容苍白无色,鬓角微潮,薄唇龟裂,朱蒂说那都是高热和感染造成的,只能等退烧针起效或者等他的免疫系统恢复,将感染压下去。
“阿唐.别过去。”男人低语着,呼吸再次急促起来,像是被噩梦缠绕着挣不脱:“回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季珩在梦中叫这个名字了,情绪应激大约也是因为这个人,宁随远起初心里还有点儿酸,但后来只剩下心疼。
“笨蛋。”将季珩的手拿起,跟自己的掌心相对,手指穿插入他的指缝,紧紧地握住:“我不会再让谁伤害你了。”
又过了一个白天,季珩的烧才退下去,到底身体素质尚可,退烧后他迅速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到趴在手边温驯的宁随远。
青年将他的手枕在脸颊下面,呼吸轻纱一样拂过季珩的手背,五官精致的像是上好的白瓷,一些细小的擦伤散在的分布于眉梢和下颌处,瑕不掩瑜。
季珩的心底微微一软,屈指,用指节触了触宁随远的腮肉。
很软.还凉凉的,手感很好.
他又快活的用手指顶了两下,活活把宁随远顶醒了。
“你干嘛你——”宁随远拧着眉头坐直,眼皮子还耷拉着,黏黏糊糊的埋怨,季珩有点儿心虚,下意识的想把手抽回去,却被宁随远反握住。
“你压的我手麻。”季珩一本正经的辩解道。
宁随远抓着他的手没动,像是在兀自清醒,口中还念念有词:“我去喊朱蒂来给你检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淡的薄荷的甜香,季珩浑身都还疼的不行,深吸一口气却被这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舒缓,姿态也松弛了些,他不由得懒懒道:“别喊别喊,让我跟你单独处会儿.你要不要上床来睡?看你姿势拗的怪累的。”
小宁同志的脑袋一点一点的,一副“我还能睡回笼觉”的状态,季珩有点儿看不下去,顺嘴提议,但做好了被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宁随远一口回绝的准备。
谁料宁随远“唔”了一声,居然真的着手去撩被子:“那你往里面去去.”
季珩:“!”
世界上还有这种好事?
天上掉馅饼没道理不接啊,季珩从善如流的给宁随远腾出地儿来,小宁同志往他身边儿乖巧的侧身一卧,展臂搂住了季珩的腰,将脸埋在季珩的胸前,随后安静的不动了。
季珩就下面套了条裤子,上半身被绷带层层叠叠的裹着,肌肤区域性的裸/露在外,被宁随远蹭过还有点儿酥痒,像是一小簇一小簇的火苗欲燃不燃。这投怀送抱的过于积极,季珩眨了眨眼,放下手臂轻拍宁随远的肩背。
“你怎么了这是?”他有点儿好笑:“不知道我还以为你被魂穿了,魂穿你懂吧?”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宁随远嘴里不满的骂着,却把他热乎乎的身体抱的更紧:“抱一下又不会死.”
“这倒是,机会难得,你随便抱吧,想抱多久抱多久。”季珩失笑,空气中的薄荷味令他愉悦,他禁不住揉着宁随远的脑袋,手指拨弄着他的头发丝儿把玩。
紧贴的姿态带来了莫大的安全感,充分填补了之前火场分离造成的伤口,两人互相都以对方的身体部件儿取乐,岁月静好了十多分钟,宁随远忽的仰起头。
“对了。”他问:“阿唐是谁?”
季珩:“嗯?”
宁随远:“你梦里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季珩没有思索太久:“哦,那是个Alpha。”
宁随远:“.我没问你这个好不好!”
“这不是怕你吃醋么?”季珩撇撇嘴,眸光暗了几分下去:“阿唐.是我以前的一个部下。”
第73章
部下?
宁随远仰起头, 他发现季珩的眉宇间肉眼可见的缭绕着一抹淡淡的忧郁和哀伤, 深棕色的瞳孔明暗不定,透着一股浑浊,一如在火场时。那种哀伤像是会传染一样,宁随远的心随之乱跳了几下, 只觉得瑟缩感如冷泉般浸透肺腑, 季珩明明还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竟然也开始感同身受那种无可奈何和愧疚。
“可能也是因为事情多了,我的脑子变得不是很清楚,这些事我也是突然才想起来的。”季珩抬手捏了捏山根:“我竟然现在才想起来, 这么重要的事居然可以遗忘那么久.”
“究竟是什么?”宁随远抱着他, Alpha的身体炙热,可他却没来由的感觉到冷。
“阿唐的全名叫唐有为, 大概是三年前,对,就是三年前,那时杨潇在进修训练,由他跟着我。”季珩说:“阿唐跟我去到帝国西部执行一个任务,他运气很不好,子弹挨在腿上,出了很多血, 止不住, 说要保命就必须得截肢。”
截肢就意味着这个人作为士兵已经变得毫无用处, 宁随远怔了怔, 低声道:“然后呢?”
“当时情况紧急,我们的人手本就不够,他很被动,迟迟没有同意截肢的提议。”季珩说,他疲倦的闭上了眼,眉头紧皱:“后来.中央派来的直升机临时降落,从上面下来了一个人,那个人.”他咬了一下腮肉,像是在努力的搜刮着记忆的碎片,斑驳的光影在脑海里震荡着,变成了迷幻的万花筒:“那个人.那个人是科研所的,他说他们研制出了特效的活力药剂,可以让人的细胞重新进入生长的状态,进而促进伤口愈合,已经经过了动物实验的阶段,只差人体试验一步了。”
“我当时.没同意。”季珩的唇色发白:“我说没有进行人体试验的药物副作用不明确,万一有生命危险后果不堪设想,截肢至少能保命,而且中央的直升机恰好也就近停泊,我想让他们把阿唐带回去.我明令禁止他们对阿唐使用那个东西!”
“后,后来呢?”宁随远的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后来,后来.”季珩嗓音低微:“我知道阿唐不想成为我们的累赘和负担,那种情况下如果能重返战场一定是尽一切可能回去.他和那个该死的白大褂背着我达成了共识。”他倏地吐出一口浊气,身体后仰,重重的依靠在床头:“阿唐好了,腿部的伤口几个小时就结痂了,能下地能拿枪,比原来还要精神,他甚至兴高采烈的杀了几个人.就在大家都以为他成为了临床试验上的成功案例时,他失控了。”
“失控?”
“对。”季珩狠狠的咬牙,可以听到他的牙关因为碰撞而发出轻微的“哒哒”声:“他像是听不到任何人说话,一味的往前冲,当时的热武器还没有现在这么先进精确,以焰枪为主,他就直挺挺的扑到火海里去了,我怎么喊都没有用,也没有拦住.”他悲恸至极,他反而苦涩的笑了一声:“我就应该直接让医务官截掉他半条腿,让他回老家去,至少能保住一条命.我就应该再强硬一些!”
“不是你的错.”宁随远低声说:“不是你的错季珩,是那个.是那个白大褂的错。”
“是啊。”季珩的神色略显空洞:“我们就应该离科研所的那些白大褂远远的.”
“那个白大褂是谁?”宁随远倏地一睁眼,颦眉道。
季珩:“那个白大褂.”
在他的记忆里,除去那一袭笔挺整洁到近乎冷酷的白色,其余的都是诡异的色块,他记不起来那个人的样子,只知道他恨极了那个人带来的东西,就像是带来了一个噩梦。
“我不记得了。”他低声说:“如果有生之年再见到他,我一定.一定会开枪。”
宁随远再次不受控制的瑟缩了一下,胸腔里的那种寒意一点点的渗透到四肢百骸。
“你怎么在发抖?你冷吗?”季珩低眸道,将宁随远往怀里用力的搂了搂,将被子盖过他的肩。
“我不冷,我只是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三年前这种病原体就已经存在了,是科研所的那个家伙发明出来的。”宁随远道:“这些事跟你们中央科研所.会不会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