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骨+番外(49)

作者:谷草转氨酸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九凝茫然地跟着她回到草棚,见到程透和消息通才有些回过味儿来,蚊子哼哼般问道:“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呀?”

程透上前一步,“九凝仙子。”

听到有人唤起恍若隔世的名字,九凝先是一愣,才挤出个哭似的笑,低声道:“如今又哪里担得起仙子。”

程透直言道:“我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打听事怎么不来找我?”消息通立刻插嘴。

“也得请得起你。”花匠挤兑他说。

“这……”九凝拍拍怀里哭累睡着的孩子,有些犹豫,似乎不明白从自己身上能打听到什么,“若是能帮得上公子……”

别看消息通一脸市侩小人,倒挺知道什么叫非礼勿听,见他们真要谈事情,嗑着瓜子就回自家去了。九凝见他离开,侧身小声说:“二位若不嫌弃,进屋说?”

程透和花匠看看对方,弯腰进到草棚里。草棚挤进三个人都满了,人在里面甚至没法站着,只能坐下。花匠和九凝并排坐在能勉强称为床榻的地方,唯一一把椅子让程透坐着,他个高,腿都展不开。九凝这个主人反倒十分局促,想给两位天外来客倒些水喝,却连茶盏都凑不齐。

程透柔声道:“不劳您招待,我们只是想问问关于贵派宝物磬言钟的事。”

花匠猛咳嗽一声,九凝脸上更显落魄了。程透这才发觉自己一时失言,刚要补救,九凝苦笑着说:“本也是我咎由自取,听信那人的甜言蜜语,在这破地方里一熬就是这么多年。”

她像是打开心结般舒一口气,微笑起来,“我已不是朗上坊弟子,道与诸位听也无妨。”

端坐在床榻上的九凝好似短暂回归了那个昔日举手投足皆优雅动人的仙子,娓娓讲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磬乃悬石持槌而鸣,鸣却不转,是故磬比磐石更坚*。”

“二位既是问起磬言钟,必已了解它能用来做些什么,我便无需赘言。九凝只提醒诸位,想要催动磬言钟并非易事,必须要对它许下一个永不违背的誓言,才能催动磬言钟,一旦违背,便会失效。”说着,她像是联想起自己,垂着的眼里有些落寞,“无论多小的一件事,想要永不违背它,都并不容易啊。”

然而她只真情流露那么一刹,便恢复了被无情生活摧残至冷漠且唯唯诺诺的模样,继续说:“我还在朗上坊时,磬言钟被放在钟阁的最顶层,有弟子轮流在门外看守。每日破晓时分会进去巡逻一遍,其余时候不会入内。但朗上坊视其为镇派之宝,长老亲传弟子若遇瓶颈凭腰牌便可进入,我从前有位同门便好去里面打坐至天明。看管不严是因为许下誓言才能催动磬言钟这件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好些弟子以为磬言钟摆在那里只是个象征,并无实用。”

“你又是如何知晓?”程透追问,似乎觉得话有不妥,刚又想补救什么,九凝打断说,“公子不必多言。我会知晓,只因师父信任我,被我死缠烂打问出来的。当时我和他情意正浓,他在擂台上受重伤,需要磬言钟护住心脉才能保住修为。那时我还带着亲传弟子腰牌,趁夜深人静时瞒过守卫带他去了钟阁。从玉台上取下磬言钟便先要催动,我没有告诉他若违背誓言,即使催动了也会失效,他当着我和阁内万钟许下一生爱我的誓言。”

花匠倒吸了口气。

磬言钟甚至没有被催动。但满心爱意的姑娘情愿相信传承百年的镇派之宝是假的,也不愿相信情郎不爱自己。她跟着他走了,放弃亲传弟子的身份和锦衣玉食,搬进死巷这让人直不起背的茅草棚,为了句明知是谎言的爱辜负一生。

九凝喃喃道:“是我太傻了,活该。”

可惜九凝的亲传弟子腰牌在被逐出门派后收回了,不然花匠还自告奋勇要去试试把磬言钟偷回来,毕竟——这东西能借的出来是不用考虑的事,只能用不光彩的手段。

在涉及到程显听安危的事情上,程透向来不太愿考虑做法够不够讲究天理道义。但两人一块儿离开时,他忽然站住脚步认真地问说:“若是给你机会,你会许什么诺言给磬言钟听?”

走在前面的花匠脚步顿住,她回过头来,歪头俏皮一笑,“我要和大家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程透怔了一下,也微笑起来打趣道:“那你不做我婶啦?”

“嗨呀,这不冲突。”花匠笑眯眯地说。

中午回七目村,两人把上午的结果大致给药师讲了讲。这件事在众人看来反而比当时从林氏兄妹手里取还魂草要难,朗上坊是名门正派,既没有把柄敲竹杠,也断了明抢这条道。偷吧,难度更不小,何况朗上坊门派上下全是女子,想混进去都不是件易事。

好在该打听的都从九凝口中问出来,也省的程透到万卷仓再从杳杳嘴里往外套话。一想到现在自己在觊觎着人家门派的镇派宝物,他莫名有点心虚,同杳杳说话时都惜字如金。

杳杳不是健谈之人,程透不是第一天发觉她总在他面前没话找话,这姑娘哪怕出了门派到万卷仓里也没少受师姐们明里暗里欺负受气,她不知道是真不记仇还是强撑着,从不口吐怨言。程透的性格摆在那儿,面对着杳杳那同九凝如出一辙的唯诺的样子,总有些恨其不争,谁知她睁着一双杏目,少见地挺胸抬头道:“若是只记得别人的不好,活着会很难。”

程透听了这话,终于正视起他眼前的这位仙子。大抵那个软弱任人欺凌的女孩不是真的她,高台上俾睨众生的花神也不是她,这个只要别人一点好便铆足劲儿加倍奉还的姑娘才是真的,她也许正是那种只要一个道歉便可既往不咎的……傻子吧。

程透眉心舒展,缓缓冲杳杳道:“我很小的时候也有你这样的想法。”

杳杳本想张口说句“你现在也不大啊”,这才想起对于修士来说凭脸断人年龄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选,又咽了回去,专心听程透讲,“那个时候我身边有个……有个朋友吧,他很惊讶地说,‘那你可真是善良。’他讲给另一个人听,那个人也觉得有这样的想法的人一定很善良。只有一个人,他听完以后,漫不经心地对我说。”

他微微一笑,双目轻轻阖上些许,“你这才不是善良,是从前过得太苦了罢。”

是要过得有多辛苦,才会让旁人漫不经心的一点好,足以成为小心翼翼地凑近,死心塌地的理由。

“我和你也差不多罢。”程透沉声道,“我正在把从他那里得到的好,一点一点慢慢地还呢。”

杳杳眼睛睁大,突然从正坐一下直起身子,她像是想问什么,最终呆愣着又坐下,闭上了嘴。这一连串动作看的程透不解,问道:“怎么?”

“是……是她吗?”像是鼓起勇气一般,她望向程透。

程透没明白过来她指什么,“谁?”

“她,”杳杳指指程透那一缕编着程显听灰发的头发,“是你的……心上人吗?”她不等程透答,便又抢先道,“有着这么漂亮的头发,一定是位美人吧!若有幸,我能见见她吗?”

以程掌门那张脸,用美人来形容好似也没错。程透莫名其妙的,就把杳杳可能误会了性别这一点给忽略过去,神色略阴沉些许,低声说:“恐怕是不行。他现在昏迷不醒,实不相瞒,要贵派的磬言钟才能唤醒。”

似乎是怕杳杳误会,程透忙又说:“哦,我非意有所指,你不必在意。”

日近黄昏时,死巷来了位身姿窈窕的仙子。

她着一身鹅黄色衣裙,脸上蒙着面纱,似乎很了解死巷的德性,她快步经过一路的流氓身侧到了巷尾,直接弯腰进到草棚里,这才取下面纱道:“九凝姑姑。”

正在棚里哄孩子睡觉的九凝动作一滞,她点不起油灯,在昏暗里尽力眯起眼睛看了半晌,才试探着问:“是杳杳吗?”

面纱后的仙子正是杳杳,她拿着个小锦囊要塞到九凝那碎布头拼的枕头下面,小声说:“是我。前段时间犯错误被师姐罚了月钱,委屈姑姑了。”

“也用不到那么多石牙。”九凝亲昵地说着,却没阻止杳杳的动作,“傻孩子,要是没有你,我们孤儿寡母早就饿死过了。”

耿直的姑娘却挺着脖子说:“哪里的话,没有姑姑捡我,当年在仙宫外我也被林子里的狼叼走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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