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梁浅抛出的这诱惑太动人,就算穆兰长公主担心甚至就是觉得这里面有陷阱,也还是忍不住让自己跳下去,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她的两个孩子。
比起两个孩子,她更希望,沈安永能改变对她的态度。
她就是这么自私,在意沈安永重于一切。
回答穆兰长公主的并非苏梁浅自信满满的点头,苏梁浅只道:“如果公主愿意配合,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如果公主不尝试的话,半点可能性都没有,我就算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公主帮了我的忙,我也会回馈公主的。”
穆兰长公主抿着嘴唇,并没有太久的迟疑,她甚至没有问苏梁钱想怎么做,直接道:“好,我都告诉你。”
过去这些年这样的生活,她做梦都想结束。
穆兰长公主将事情应下来后,沉沉的吸了口气,苏梁浅给她倒了杯已经凉掉的茶水,穆兰长公主接过,她拿着茶杯,手握的很紧,都有些发抖,一口气将水全喝了,然后静了静,似乎是在整理思绪。
苏梁浅还是坐在她对面,浑身上下散发着超乎年龄的沉稳,让人安定。
接下来,穆兰长公主回忆着,将当年她所了解的全部情况,包括计谋,都告诉了苏梁浅。
苏梁浅明显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四舅舅,她现在的夫君的爱,就算是在客观的回述过往的那些事情,提起最多的都是沈安永,讲起他潜伏着去西晋的那段时间,他们发生的事,那个时候的沈安永肆意张扬,就好像午夜空中最明亮璀璨的星子,吸引人沉沦,而她,正是那个时候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我父皇打小就疼我,危险的事从来不让我做,这场战役,刚开始的时候,他说什么都不让我和他一起去,战事进行到一般,他忽然将我召去战场的时候,战场凶险,当时母后还极力反对的,我虽然不解,却是很高兴。”
“父皇他现在却很后悔,后悔让我去战场,他觉得,他的这个决定,毁了我的一生,但是我不后悔,那是我的劫,我注定的劫难,而且是父皇欺骗了他,是我们西晋对不起他们家人,这都是我们该的,是上天对我们的惩罚,也是我欠了他的。”
穆兰长公主说起这些,唏嘘不已,眼泪更是没停。
“你相信我说的吗?在事情真正发生前,我真的对此一无所知,我不知道,原来父皇是欺骗他的,我更不知道”
穆兰长公主哽咽着,忽然说不下去了,苏梁钱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很紧的拳头,继续着穆兰长公主的话挑明道:“北齐的皇上早已和你父皇还有南楚勾结在了一起。你父皇确实宠你,他一开始不同意你去战场,是因为战场上刀剑无眼,他怕伤着了你,你有个好歹,他不放心,他后来让你去,是因为这场战役,稳赢不会输了,听说长公主在西晋,威望很高,百姓都说您是西晋的福星,这就是那场战役带给您的吧?”
苏梁浅虽是在问,却是肯定的,那双眼睛,更是洞悉了一切的了然。
她的神色平静,但眼波流转间的黑沉,还有说话时夹带着恨意的颤抖,却昭示了她最真实的情绪。
面对提出这样疑问的苏梁浅,穆兰长公主根本就不敢看她。
那场战役,西晋得了很多的好处,她也因此成为北齐的福星公主,而沈安永,却失去了所有。
身份,地位,亲人,声誉,所有的所有,他全部都没有了,他虽然还叫沈安永,但是这个沈安永,却是连光明正大活活着的机会都没有,用他的话说,那就是一只永远只能躲在老鼠洞里的老鼠,永远见不得光。
苏梁浅看着低垂着脑袋的穆兰长公主,她对自己舅舅的好奇,是因为爱呢?还是出于愧疚?亦或是两者都有?
“我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我”
穆兰长公主低垂着脑袋,似乎是要解释,但是接下来的话却说不出口,直接就痛哭出声。
苏梁浅看她趴在桌上,那哭声,已经不是悲伤,而是悲凉,心也跟着紧了起来,还有喉咙。
她的手握成拳曲着,僵硬的在桌上放着,忽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边是自己的父皇,一边是自己的夫君,自己孩子的父亲,穆兰长公主夹在中间这么多年,她是真的难,但她又是要强的,她从来没和人说过这些事情,当然,也无人可以倾诉,支撑多年,她就像是个随时都会爆炸的气球。
这一哭,就有些难以收拾。
苏梁浅在她的哭声渐渐放低下来的时候道:“我相信你,在事情发生之前,你是一无所知的。”
穆兰长公主本来哭声都渐渐放下来了,苏梁浅的话,再次让她的情绪泛滥,哭声更大,仿佛是要将自己所有的悲伤,绝望,无助,都宣泄出来。
她尝试着擦掉眼泪说话,但是眼泪却根本就不听她的掌控。
“你你相信我,你真真的相相信我?”
苏梁浅点头。
因为她知道,穆兰长公主对自己的舅舅感情有多深,真爱一个人,是不会用这种背后耍阴招的方式害死他的家人的,更不要说这还赔上了舅舅的一生。
当然,这应该也有沈安永在西晋这几年培养的,但在此之前,穆兰长公主应该就是喜欢沈安永的。
穆兰长公主和夜子枫还有夜傅铭他们两个钻进权眼里的人不一样,从她不顾西晋皇上的反对一意孤行的要和沈安永在一起,并且为他生儿育女,就是到现在还是执着的不肯放手就能看出来,十年前的她,是耍不出那样的手段的。
西晋皇帝既了解自己的女儿,应该也不会让她卷进这样罪恶的漩涡里面。
“你都相信我,那他为什么不信呢?我怎么会害他呢?我爱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害他?”
穆兰长公主失神,喃喃自语。
“你都相信我,他怎么就不信呢?我爱他胜过一切,而且我穆兰光明磊落,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我费尽心思保住他的性命,他怎么就不愿意相信我呢?”
穆兰长公主的声音很轻,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苏梁浅,仿佛是想要苏梁浅代替沈安永回答问题。
“相信你,然后呢?相信你又怎么样?我外公他们能活过来?那些死去的将士能活过来?他就算相信了你,发生的事,依旧改变不了,你们之间的血海深仇,也改变不了,既这样,信与不信,又有什么差别?信还不如不信。”彼此都能好过些。
穆兰长公主模糊着泪眼看向苏梁浅,这样一针见血,让她醍醐灌顶的话,她忽然就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你怎么?”这么冷静?
既然费尽心思查到这些,那应该是很在意沈家,很在意荆国公府那些人的才对,但如果在意,知道这些后,不该像沈安永那样吗?怎么可以做到,这样冷静,平静,镇定?漠然的就好像所有的一切与她无关,就算是和自己没有关系,听到这些,身为北齐的子民,应该也会气愤异常吧。
但是没有,她很理智,还能分析,比她还要清醒。
清醒的让人觉得她冷血,但穆兰长公主又知道,自己面前坐着的小姑娘,并不是个冷血的人。
不,她也不是那么冷静的,她说的那些一针见血的话,分明也是带着恨意的,带着对她的恨意。
心乱如麻,心痛如绞的穆兰长公主看着这样的苏梁浅,不知怎的,眼泪忽然就收住了,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听到苏梁浅道:“不冷静,又如何?谢谢你救了我舅舅一命。”
越是和苏梁浅接触,哪怕只是短短时间,穆兰长公主也觉得自己不能将苏梁浅当成普通的小姑娘对待,对于她的感谢,她只是扯着嘴角笑笑,脸色苍白,笑容惨白。
穆兰长公主吸了吸鼻子,坐直,“我说了,那是我的劫,救他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谢我,虽然沈家那些人的死,和我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我确实难逃责任,我听说你是个爱憎分明,有仇就会报仇的人,你准备怎么对付我还有我父皇?这件事,不单单只有我们,还有南楚的三皇子,北齐的皇帝,你一个小姑娘,这些人,你一个小姑娘,能对付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