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有图谋甚远,才能忍一时艰苦。
易渐离,你真的是为了我好吗?真的像你□□声声说的那样,是为了天下百姓吗?你又有多少私心呢?
俞慕君动了一下,望着俞诚泽的尸体,忽然觉得人生特别没有意思。
万籁俱寂。
最后,俞慕君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缓缓幵口: “如你所言。”
他还是妥协了,或者说,他不得不妥协。他实在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他眼前,只 有一条路一一那就是易渐离给出的那一条。
他恨易渐离。
还是另一种情绪,他爱易渐离?
或许两者兼而有之。
易渐离破涕为笑,不管俞慕君以后怎么看待他,至少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
“哈哈哈哈哈!”
易渐离伏在俞慕君背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俞慕君感受着脊背上的震颤,半晌,疲倦道:“你能放开我吗? ”
“不想,”易渐离心中一抽,虚假的笑意从脸上消失殆尽,“我不想放开你 .....我很害怕失去你,我总觉得,我
现在放幵了你,以后就再也抱不到你了......”
俞慕君哑声道:“不会,你多虑了。放开我。”
易渐离不住地摇头。眼泪无声滴落,一颗一颗砸在俞慕君脖子上,顺着脊梁的弧线往后背流淌。
“放开我。”
俞慕君又坚定而冷淡地重复了一遍。
他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彻底破碎,却没有想到,易渐离的眼泪还能使其翻来覆去地煎熬、疼痛。那温热的泪 珠,把他碎裂的心脏往火上烘烤。
“艾郎一一”易渐离轻轻喊了一声,死活不肯松手。
俞慕君彻底绷不住,抗拒的情绪外露,厉声道:“不要叫我艾郎!”
易渐离埋首,蹭了蹭俞慕君的后颈,闷声问:“当初不是你让我喊你艾郎的吗?如今又翻脸不认入了......” 说到这里,易渐离接不下去了。明明他迎着风雪,在漫漫的黑夜中狂奔,那时,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别说
俞慕君会对他冷淡,他想过,再糟糕一些,他会和俞慕君决裂,甚至是自刎谢罪。
可现在,无论是相逢陌路,还是老死不相往来,或着自刎谢罪,他都做不到。易渐离没有这个决心,在俞慕 君面前,他就是柔软的,他只想陪着俞慕君一起终老,一起交颈共度余生。
“我没有别的意思,”俞慕君呐呐道,“我只是想要静一静,或许等个三年半载,我冷静下来,明白你的良苦用 心,我就会来主动见你了。”
“哈......哈......哈......”
易渐离艰难地笑了起来,他明白了俞慕君的意思。
俞慕君说没有别的意思,说没有怪他,可是心里分明实在埋怨他。什么等个三年半载,不过是给他个体面的 说法。
易渐离心想,已经很好了,俞慕君没有当场和他翻脸,这已经很好了,难道这还不能满足吗?他可是杀了俞 慕君的亲哥哥。
可是,真的不满足。
他贪婪地想要俞慕君理解他,想要俞慕君与他站在统一战线。
人怎么会满足?人本来就是贪婪的动物啊!
易渐离轻笑一声,又一粒眼泪滑落。他松幵手臂,抬手将眼泪擦干。
“好,”易渐离温温柔柔地回道,“我答应你,你一定要尽早想开,我就在晏王府等你。你要是记起了我,可还
是没有原谅我,那也来看看我吧,不要非等到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了,才来看我。”
俞慕君挺直脊梁,长跪在雪地中。
直到俞诚泽的血都被冻住,他才僵硬着回头,问道:邛击大人,你觉得现在我们要怎么处理? ”
陆惟演心中压抑,却还是理智地给出了建议:“定谥号,大葬,昭告天下,而后就是新皇即位,举行大典。”
“按你说的做。”
易渐离就站在俞慕君身旁,低头看着俞慕君说话。
又是长久的静默。
俞慕君平视前方,说道:“你不是要回晏王府吗?早点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了。你昨夜没有睡好吧? 回去睡一觉。”
“好。”
易渐离不再留恋,转身走在来时路上。
一切都成定数,男女私情,在破碎飘摇的国家前面,不值一提。
真是如此吗?
易渐离不敢肯定,俞慕君也不敢肯定。
现在俞慕君面对的,不再是皇兄的迫害,而是如何即位,如何压下弑君篡位的舆论,如何将皇位坐稳。
他有很多想法等着实施,虽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能够成为皇帝。可现实就是如此荒谬,他偏偏成为 了皇帝。他以前只想过当宰相,辅助皇兄,匡扶华夏。
如果在这个夏天之前,他绝不敢想到会有这一天。
甚至在这个冬天,他也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直到今日。
雪又幵始落了起来,这里的一切痕迹很快就会被掩盖,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或许,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皇城外,一个小女孩从窗户探岀了头,伸手接住雪花,笑着冲屋内的大人喊道:“雪!又下雪了!”
又下雪了。
变天了。
这是一场不知道何时会停止的雪,一直下到俞慕君登基大典结束。
易渐离推幵闿榭水阁的窗,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窗口。
湖面结冰,冰上覆盖着皑皑白雪。
易渐离倒了一杯茶,端在手中。水汽氤氤,蒸腾着,窗前的景色因这水汽而一阵波动。
易渐离微微一笑,心想:等雪停了,你会来看我吗?
雪还在继续下着。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结局,保证HE
第90章 完结
长宁四年,仲春。春雨连绵,乍暖还寒。
如若晴日,此刻必然天亮,但逢着雨天,屋内昏黄一片。
易渐离昨夜沐浴后着单衣,在窗边静坐一宿,今日迷迷糊糊,头疼欲裂。他勉强睁幵双眼,想要起床,却昏 昏沉沉,少时,又睡了过去。
睡梦间,一股寒意自后背侵袭,冻得易渐离一哆嗦。
易渐离瞬间清醒,浑身紧绷,抓住腰间那双宽厚的手掌,颤声问道:“是你吗?”
是他。
易渐离太清楚了,是他。
“是我。”俞慕君将脑袋埋进易渐离的脖颈,将人紧紧锁在怀中。
“呵。”易渐离轻笑一声。俞慕君终于来看他了,这是什么意思呢?是想明白了,不再怪罪他了吗?易渐离心 中泛起无限的希望。
“你 .....”易渐离轻声开口。
俞慕君打断道:“别问。”
易渐离因期待而胀痛的心,又因“别问”这两个字而转为酸痛。
如果人能够随意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么易渐离也想让自己稍微平静一点,而非如此患得患失。只要两个字, 或许不用那么多,只要俞慕君的一个呼吸,他的心情都会起伏不定。
俞慕君咬住易渐离的后颈,随后松口,喃喃自语道:“我想你了,我好想你......”
无法忘记的那种想。
明明用无穷无尽的工作来填满自己,心思却无法控制,在如陀螺般忙碌的打转中,竟然也会抽空来思念易渐 离。根本无法忘记,只要一停止思考,整个脑海都会被易渐离占据。就算不断思考,易渐离这个人也会强硬地挤 占空间。
怎么办?
四年来,他没有一天不想易渐离。
明明爱恨交加,却在时间的流逝中,爱意不断上涨,恨意渐渐消弭。他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并为易渐离 找好了借口。一开始,俞慕君心中滋生了数不尽的黑暗念头,但这些念头最后都变黏稠起来,变成了维护易渐离 的借口。
他已经调查清楚。
裴翊从罗丰嘴里撬出了真相,易渐离刺杀俞诚泽,的确是受柳誉遐所迫。也就是说,易渐离根本没有骗过 他。易渐离当初不肯说出幕后主谋,是怕柳誉遐杀害罗丰。
易渐离也是真的爱他。
整整十年,易渐离都在想如何成为他的侍卫。在此期间,易渐离坚定地拒绝了俞诚泽,但凡易渐离有过一刻
完结
动摇,恐怕现在都轮不到他。
易渐离劝说他,现在看起来,这劝说是对的
还有更多,更多的理由。
这些一幵始只是俞慕君想出来为易渐离幵脱的,但到了最后,借口也变成了真理,俞慕君无法去反驳这些理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