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这答案久久萦绕在心头,如空谷中的一声嘶鸣,绝望却不知根源。
他心中犹有什么梗着,堵着,难受的很,然而偏就想不出究竟是什么缘由让他如此。
扣扣扣……
有人敲门,屋内烛光映着,他瞧着那影子,说不出的熟悉。
“进。”
奇叶推门而入,压抑在越执心底的不知名的失落便立刻充斥整个心脏。
“这衣服,倒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奇叶顿时面颊红了些。
“子冠和认识心上人许久了吧。”
越执感叹着。
“你还未看过这衣裳?”
“女儿家的衣服,穿一次就够了。”
奇叶蹙眉,什么女儿家的衣服?
“这不是你准备给新娘子的嫁衣吗?”
“新嫁娘的衣服怎会让我准备,这件是我给自己备的。”
越执拿起衣服左右端详着,这才发觉似乎确实如此。
“奇叶你和我的身材竟是一般无二的。”
越执如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脱了外衣换上那红裳便冲着奇叶瞎得瑟起来,倒是方才那郁结心思被抛的远远的。
奇叶没解释,这衣裳是按着越执身材量身定做的。
“这头发也给我弄弄。”
越执道。
“好。”
奇叶拿起青梳,铜镜映出他一半的身子,越执看着自己的脸,他的发冠被松开,青丝垂下。
“子冠,给我取个字吧。”
他忽然说,悲从心来。
“好。”
奇叶想了想。
“子衿如何?”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奇叶,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字。”
他不置可否,只问。
这两日他想了许多,自己沉睡一年,日复一日好好照看自己的,不一定是友人。
奇叶手中动作顿了顿。
“我记忆里有这么这个人,待我极好。”
越执接着说,无论此人是谁,他心知自己是无法再失去他了。
“越执,你可知心悦一个人有多难?”
奇叶也道。
“我……好像知。”
“若那人是男人呢?”
“奇叶……”
“越执我爱你。”
越执忽然一愣,头皮发麻,心底不知是何滋味,他不过期待着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
自己未免矫情了太多。
“子冠。”
“嗯。”
“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吧……”
他与奇叶说到底只是陌生人,至少与他而言。
可相处起来却是难得的舒适。
只是他还是觉得自己缺了些什么。
奇叶浅笑,想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只为他束发,随后放下青梳。
只是越执瞥见那一侧喜帖,烫金的喜字好看极了。
他思虑许久,终于还是取来笔。
越执……
他念着自己名讳,一字一顿,却在那子冠一侧添上二字。
“子衿。”
第106章 不思量两相忘
许伯容这刀断的潇洒干净,十三将他带回后他足足睡了三日才悠悠转醒,彼时手臂的伤尚未痊愈,鲜血溢出结了痂,看的人更觉触目惊心。
“十三。”
十三上前,这屋中只他一人。
“我这伤是怎么来的?”
果真是不记得了。
十三沉默一阵,心中已然生出诸多隐瞒的手段,他甚至想要杀了无名灭口。
然而许伯容只消一眼便看出他的心思。
“你行事向来干脆果断,这一番犹豫却是为瞒我什么吗?”
“不是……”
他道,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退下罢。”
许伯容亦说,他不强人所难,只是兀自将白布拆开,如山路盘亘的伤顿时暴露在外。
未愈合的伤口外翻,这足够表明刻这伤的人都心思了。
因为恐惧痊愈。
这是在提醒他什么吗?
许伯容左右看了看,他翻身下床,从案上取下一短匕来,只对着手比划了一下,十三突然闯入只拦下许伯容的动作。
“殿下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许伯容蹙眉,虽不知十三在说什么,但想必是与自己有关的,他沉着脸,只看着十三。
“十三,我以为你是知我的。'”
十三松开许伯容,然而随即又抽剑而出,剑刃架在肩上。
“属下斗胆,只问太子一句,太子既已忘了越执,又为何还要为他劳心伤己!”
他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倒是让许伯容一笑。
“原是为了越执。”
他道。
十三微愣,这才明白许伯容方才那话说的模棱两可,本意不过是戏弄他罢了。
“我拿这匕首只是想看看这伤是不是我自己刻的。”
他说。
“不过我这人向来惜命的很,这伤划掉烂七八糟的一看就是疼得要死,我应当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许伯容又道。
十三在一侧蹲着心中是说不出的怪异,许伯容这话倒是说的轻巧,倒不知他若是哪天有了记忆再回首想起自己这番话当是和滋味。
“只是你方才说那越执,我怎么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
十三不言,心中却另有一番盘算。
他本就是名臣之后,跟随许伯容也是因他能有一番作为,如今他忘了与越执的前尘往事,大概也就会抛去那些功成身退的想法。
他大权在握,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了的事情。
他要瞒着许伯容。
十三想着。
既然是瞒着,那就要彻彻底底,一点端倪都不要给许伯容漏出。
“南都白面将军,生的俊朗的很。”
他开口,只一言,许伯容就看出马脚来。
“你与他熟?”
“不熟。”
“十三,你十六从军,十八岁便跟了我,当时南都的将军还不是越执,之后的时间里你作为我的暗卫也与我寸步不离,你是如何见得这南都的大将军?”
十三愣了愣,随即跪下。
“请太子恕罪!”
“我知他不是一般人。”
许伯容道。
“这手上血淋淋的本来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可你这般阻挠到让我怀疑是不是刻了个越,或者是执?”
言多必失,十三不敢再言。
“能让我生出手上刻字着损招的应该是在万分情急之下,看来这越执,是我应该要见的人。”
十三低着头,看不清眼中那点情绪。
“十三,伯引呢?”
“死了。”
“死了?”
是将与越执相干的人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吗?
“太子可还能忆起东都祸乱?”
许伯容眉头已然蹙成一座小丘。
“这与他的死有何干系?”
“旁人都以为太子那日是要伯引去藏祸蛊,可……”
“可?”
“太子莫要再问了!”
他眼中挤出泪来,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十三自随他起倒是第一次落泪。
“你分明是要告诉我。”
许伯容尚能保持几分冷静,他好奇心不重,然而事关伯引,他到底是要问上几分的。
“东都祸乱,贵妃一把火烧了太子的朝阳殿,那伯引是去收太子为越执准备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他为何不记得越执这么一号人物,什么东西能让他搭上伯引的一条命?
他疑惑不解。
十三却再不说话。
“前程往事不过过眼烟云,还请太子为眼前事早做打算的好。”
许伯容更加不解,然而看了看十三他还是起身先将自己伤口包扎好了。
“过眼烟云,十三,你瞒我,是不愿我忆起那些过眼烟云,还是你放不下自己的那些云烟。”
一语中的。
随后便再不知说些什么。
十三这个人,到底是放不下家族身段。
许伯容兀自摇头,却又不住的想着越执这个人。
越,谐音国姓。
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才敢以越作名?
为何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十三有意瞒他……
许伯容摇摇头。
“十三,你以为这国于我,算什么?”
“太子一腔抱负,如何是十三能去揣度的?”
“我哪里有什么抱负。”
他叹息。
忽然眯起眼。
“那鸽子?”
“也和自柳大人那里学来的手艺。”
“也和又是谁?”
“伯引嫡子,原拜太子做了师傅,可教他的一直却是柳大人。”
柳宏志。
“大概是因着伯引的关系,太子收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