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是个大好人(58)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底的怒意尽数淡去,只剩死水一般的寂静:“珞瑜,你不该害她。”

“谁说我要害她了?”珞瑜闻言,举起双手,大声喊冤,“我可从来没想过要害她……我想害的人,从来只有你呀!”

珞瑜抱着胳膊,笑眯眯地将手指伸到嘴边,迷醉地凝视指尖凝固的血液,然后张嘴,含住了手指:“我就是看不惯,你勾连魔修,在秘境中杀害忘忧谷的弟子,证据那么确凿,凌九深都不肯重罚你,只让你在思过崖静思三天而已。”

“所以你想到了莲雾?”

“不,是她自己撞上来的。”珞瑜不屑地轻哼,“我原本打算将魔种塞进你的丹田里,谁知道她半路冒出来,非说要和我一起去看你?”

“……所以我就想到了一个更妙的点子。”

燕容意的身形微微摇晃,眉心浮现出淡淡的悔恨:“还是因为我。”

“当然是因为你!”珞瑜抬脚,踹向他的膝盖,等他摇摇晃晃地跌跪在地上,才得意地继续说,“燕容意,我就不信,勾连魔修,再加上一条残害同门,凌九深还能护着你!”

思过崖前的雪地染上了一层红色的血浆。

燕容意站在风雪里,风卷起了他的宽大的衣袖,他身上渗透出浓浓的寂寥,整个人看起来单薄极了。

“杀死她就好了。”燕容意听见了自己崩溃的喃喃自语。

“对,杀死她。你也不想看着亲爱的师妹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吧?”珞瑜拢起垂落的衣袖,“不必指望凌九深会来救你。”

“……他虽然只罚你静思三天,可实际上……对你很失望呢,已经在洞府中闭死关了。”

珞瑜说到这里,不耐烦地踢了踢脚边的雪:“行了,我要说的只有这么多,动手吧。”

“……燕容意,你不会不忍心吧?”

他自然不忍心。

可正因为他不忍心,才必须要结果了莲雾的性命。

没有人比燕容意更了解魔修。

他没拜入浮山派之初,常见魔修们以将魔种塞入修士体内为乐。

无数正道修士在黑雾中挣扎翻滚,宁愿自尽,最后却全变成了奇形怪状,只知道吃人的怪物。

他不能让师妹变成怪物。

燕容意眼前隐隐约约浮现出了莲雾纤细的身影。

他和莲雾其实并不相熟。

她于他,不过是万千浮山弟子中的一员。

在今日之前,他只记得她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会红着脸,将剑背到身后,叫他一声“燕师兄”。

可今日之后,她只是一只失去人形的魔物。

燕容意捏着芙蓉剑的手一点一点攥紧。

他不能让莲雾以魔修的身份死去。

否则世人再提起莲雾,便只会当她是魔修,连她尚在浮山派修习的妹妹,也会被世人所耻笑。

燕容意面上覆盖着冰冷的杀意。

他快步来到“莲雾”身后,在珞瑜的怪笑声里,将芙蓉剑深深地扎进莲雾的心窝。

黑色的血液爆裂开来。

燕容意怀里的“黑雾”散去了一些,隐约能分辨出人形。

“燕师兄……”莲雾重新恢复了意识,刚刚还求着燕容意将自己杀死的小姑娘,哭着叫他的名字,“燕师兄,我害怕……我好害怕!”

她怕失血带来的寒意,怕理智被蚕食的结局。

她方才还自豪于自己的牺牲,现在才知道……

她原来这么怕死。

她还没有来得及和妹妹告别,没有对燕容意表达倾慕之情,更没有来得及去看看世间山河壮丽……

她不想死啊!

燕容意眼角滚下一滴泪,他捂住了莲雾的眼睛,温柔地说:“不怕,师兄在这里。”

然后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向悬崖走去。

“莲雾,你放心,我不会让别人知道你变成了魔修。”

“你永远是我们浮山派的弟子,也永远是我的师妹。”

“没有人会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

燕容意身后绵延着血红色的脚印,莲雾身上的黑雾再次翻涌起来。

“燕师兄……”她的嗓音逐渐变调,身体里传出“咕叽咕叽”的怪响,仿佛有什么正在在皮肉之下,费力地挣扎。

燕容意面色不变,风卷起他血红的衣角。

“睡吧。”燕容意在悬崖边站定,轻柔地拔出了刺入莲雾心口的芙蓉剑,横在她脖颈间,“师兄会一直陪着你。”

冰凉的泪滴落在地上。

属于莲雾的声音彻底消散了。

血肉拉扯的闷响愈发密集,黑色的浓雾开始剧烈地蠕动。

燕容意低头,在莲雾的头顶轻吻,然后松手,将她推下了悬崖。

狂风卷上来刚诞生的魔物发出的一声愤怒的哀嚎。

“珞瑜,我要你以心血发誓。”站在思过崖边的燕容意,嗓音比风雪还要冷,“发誓,此生不与任何人说……莲雾入了魔。”

珞瑜答应了。

也是这一天,本被罚静思三天的燕容意,被同为承影尊者徒弟的珞瑜状告,勾连魔修,残害玉璇长老座下弟子莲雾,引起满座哗然。

燕容意站在太极道场正中央,七位长老御剑浮于四方。

“燕容意,莲雾可是你杀的?!”

“是。”

“燕容意,莲雾的尸身可是你推下思过崖的?!”

“是。”

“燕容意,是不是因为莲雾发现了你勾连魔修的秘密,所以你才将她推下了思过崖?!”

“……是。”

“尊者在闭死关,各位长老如若无权处置燕师兄,不如将他用缚龙锁锁住,等尊者出关,再行判决?”跪于道场上的珞瑜悲愤提议,“如若不然,何以告慰莲雾师妹在天之灵?”

长老们还有些犹豫。

珞瑜又补充道:“燕师兄勾连魔修的事瞒不住了,忘忧谷的谷主已经来……”

“罢了,不必说了。”长老们打断了珞瑜的话,“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再提!”

“……对外,就说此番惩罚,是为了忘忧谷死在秘境里的修士吧。”

同门相残,是一派之耻。

燕容意默默地听着,在判决出来后,隔着无边的风雪,淡淡地瞥了珞瑜一眼,然后跪在地上:“弟子甘愿受罚。”

长老们叹息着离去。

漆黑的甬道,通向无尽的深渊。

燕容意被丢进思过崖时,听见身后的弟子愤愤道:“原来你是这种人!”

“……莲雾倾心你多年,你竟忍心对她下手?”

“……你不配做我们浮山派的大师兄!”

“……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他回首,望着弟子远去的身影,总觉得有些熟悉。

是了。

那是多年前,与莲雾比试时,被他拦下的师弟。

燕容意独自站在漆黑的思过崖内,心想,若是莲雾没有倾心于他,现在可能已经有了道侣,在浮山上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的存在……”他抬起手,自言自语,“难道真是个错误吗?”

回答他的是风,是雪,是隧道尽头传来的,恶鬼般的哭嚎。

“这样啊。”他像是得到了答案,如释重负,脚步轻快地向隧道尽头走去,然后在看见缚龙锁后,欢快地张开双臂。

他说:“来吧。”

巨蟒一般蛰伏的缚龙锁,沿着洞穴崎岖的墙壁,窸窸窣窣地游来。

它们围着燕容意试探地打转,似乎在确认,这是否是属于它们的猎物。

然后某一刻。

黑暗中传来了皮肉破裂的闷响。

——轰隆隆。

鲜红的血淌了满地,失去气息的红衣剑修被锁链拖至半空。

也正是这一刻,暗红色的光芒突然刺破黑暗,刺进他的手背,九瓣莲血莲的光芒一闪而逝。

思过崖内又恢复了原先的死寂。

*

燕容意揪着凌九深的衣领,怒意只坚持了一个呼吸的时间,就散了。

他松开手,跟着凌九深落于地面,单膝跪地:“师父,徒儿逾越了。”

“逾越?”凌九深慢条斯理地抚平衣领上的褶皱,“为师准你问。”

他偏偏不敢问了。

其实燕容意早有所怀疑。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以后,“引导者”从未说过,九瓣血莲和《攻略》有关。

是他自相情愿地将九瓣血莲和《攻略》联系在了一起。

也是时机凑巧,他来到这个世界,和引导者说完话,手背上就出现了九瓣血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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