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纾的背贴紧女生的胸口,她的发丝柔软,有清爽的洗发液香味,衣服上则是强生沐浴露的味道。
须臾,沈西洲听到她不甘示弱的反驳:“我又不是四体不勤。”
沈西洲将这面黑板擦干净,往后退几步,语带惋惜:“四体不勤后天还能挣扎,身高这个事吧……”
宋纾转身抢过她手中的抹布,及时止住她的话:“停!不许说,我出去洗抹布。”
沈西洲姿势闲散地靠在讲台的桌旁,双手撑住桌面,她眼尾上挑,唇边一勾暖笑,带着少年特有的俏皮。
整栋楼的学生与家长走得差不多了,洗手间里没人。
宋纾拧开水龙头,将两块抹布反复清洗,浑浊不清的脏水蓄满整个洗手池,她打开塞子,脏水被吸下去。
蓦地抬首,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目测一下那万年不长的身高,自言自语:“才不是我矮,是因为你太高了。”
她进班时,发现沈西洲仍站在原地,微低着头,光晕撩上修长的后脖颈,毛发柔软顺从。
宋纾的声音轻下来:“你在想什么?”
沈西洲望过来,没有一丝惊神的慌张:“我在想,你第一次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在想什么?”
宋纾对她的话有些意外:“那天……”
“那天我很紧张啊,以老师的身份站在讲台上的感觉,和学生时代上讲台给同学上课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担心镇不住你们这帮小朋友,又害怕太严肃吓到你们,在家里排练了好几天。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一节课要做什么,可能会出现什么突发情况,你们要是问我问题会问什么,我该怎么答……好多好多。”
“那天我站在讲台上,手心一直在冒冷汗,腿抖个不停,最后有惊无险地撑到下课。”
稍稍偏头,宋纾表情柔软:“那天我有没有出糗啊?”
那天?沈西洲回忆了一会儿,肯定地说:“你看起来挺淡定,没有出糗。”
倘若她不提,她都不知那日这人原来也在紧张。
黄昏愈近,暮光透过窗户,覆住宋纾柔和的侧脸,她歪一下头,嘴角翘起:“你说我是不是演技派,连你都被我骗过去了。”
努力压制住内心想要刮她鼻子的欲望,沈西洲抿唇,好半天才说:“老师,你过分可爱了。”
呼吸一顿,宋纾的睫毛轻颤一下,她背过身,耳根微红:“赶紧弄完回家。”
如果此刻她回头,一定能看见沈西洲无奈又宠溺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再次声明:
没有误会,没有虐点,轻松小甜文。
西洲是真腹黑,宋老师被吃得死死的。
第26章 虞美人
六月初,高一、高二放高考假。
放假的第一天,每个中学内便出现不少返校看望老师的毕业校友。
沈西洲与友人相约下午四点回母校,加上她一共是七位女生。
夏语冰、南桑和她初中就是同班同学,其余的四位朋友,一位考进本省省会的一中,一位和她们同校,还有两位考入另一所重点高中。
她们一伙人那么整齐地聚在一起,还是在数月前的寒假。
班主任姓虞,名月出。
昔日的学生乖顺地站在她身边,虞月出一如当年,笑意频频,专心听她们讲高中的事。
沈西洲把位置让给其他人,自己站在角落,当一位置身事外的看客。
窗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每年的高考安排在芒种前后,中考则在夏至前后。
二十四节气连接天与人的关系,同一时期,这座城市必定会下一场清透的雨,待大考过后,雨霁风和,一切都尘埃落定。
她的思绪融入错落的雨声中,不知不觉地回到三年前某个相似的雨天。
“那是虞老师的追求者吗?”同行的女生压低嗓音,脸上带着隐秘的兴奋。
沈西洲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教学楼长廊尽头,一个穿剪裁得体的白西装的男人,与虞月出面对面站立,两人正在交谈,她们隔得有些远,谈话内容听不太清。
“不是。”沈西洲迅速做出判断,两人保持一定距离,男人脸上是公事公办的冷漠,虞月出在克制自己的某种情绪,飘来的声音是被雨声修饰后的倦惫。
不是追求者,更不是朋友,因为一个人才有的交际。
看人关系的亲疏,不是从彼此说什么做什么,而是相处时的气氛,有些人举止暧昧,却向外冒着丝丝寒气,有些人即使在争吵,都是旁人无法介入的亲密。
“哦~”女生的好奇心落空,她们拐进楼梯间,“虞老师有那么多追求者,可是没有人被她青睐过,你说她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所以其他人都走不近她。”
早慧的少女用青涩的词句去描述某种暧昧的感情,沈西洲心念一动,捕获到一段游离的记忆。
某日午后,她去找虞月出商议诗词朗诵的具体细则。
“老师。”沈西洲敲门而入,正好撞见虞月出婆娑的泪眼。
虞月出正在写字,她抬起头,有一瞬的失神和慌张。
良久,她回过神,拭去眼角的泪,将刚才用的信笺递给沈西洲:“送你。”
说完,她露出一个凄美的笑,人如迟迟好景,烟花雾霭中盛开的一簇虞美人,一谢花期,死别生离。
沈西洲接过信笺看去,笺上是两行清丽字迹:“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
言穷极而情未尽,人事音书两茫茫。
“西洲?”沈西洲被南桑打断回忆,“嗯?”
南桑搂过她的脖子,笑得没个正经:“走啦,我们等会儿去市中心吃饭,虞老师说她请客。”
虞月出跟着走过来,她的裙摆随着行走时的摆动,漾起丝碎涟漪,她笑着说:“一群疯丫头把我耳朵都叨累了,你躲在这倒是清净。”
她口里的疯丫头在她身后向沈西洲做鬼脸,沈西洲和她保持统一战线,深以为然:“我也怕她们叨我。”
南桑勃然变色,做出挟持她的动作:“叛徒落我手上了,姐妹们上!”
沈西洲心想:一群幼稚鬼,一群人说说笑笑地推她向外走。
虞月出独自走在她们后面,笑靥里不再有半年前的落寞。
她们渐渐长大,身边的人走走停停,时间紧逼,由不得人退后半步。
一行人散后已经很晚了,沈西洲回到家,刚洗完澡,连子茵就在卧室外敲门:“宝贝,我可以进来吗?”
“请进。”沈西洲转过椅子,“妈妈。”
连子茵端着一盘西瓜进来,她把盘子放到书桌上,坐到沈西洲床上:“宝贝,你的班主任是不是叫宋纾?”
沈西洲谨慎地回答:“对,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连子茵哪里看不出她的意思,她含糊道:“随便问问。”
沈西洲无语片刻,好言好语:“连女士,你问这件事的动机存疑。”
沈西洲初中三年都是由虞月出担任班主任,连子茵连人家是男是女都记不太清,现在突然关心她,难免令人警觉。
连子茵嘿嘿一笑:“此事说来话长。”
……
夜色沉寂,连子茵的讲述接近尾声,她伸个懒腰,打哈欠站起来:“好了,宝贝早点休息,我回去睡觉了。”
沈西洲将她送出卧室后,坐回书桌旁,纤长手指轻叩桌面。
良久,她翻出手机给宋纾发消息:“你常和阿姨提起我。”
一个句号,是斩钉截铁的肯定,容不得宋纾狡辩。
宋纾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听到特别关注提示音,她滑开屏幕,一眼看到沈西洲的消息,她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到地板上。
宋老师:什么阿姨?
西洲:令堂。
宋老师:这个……
宋老师:你听我狡辩
西洲:嗯?
隔着屏幕,宋纾都能想象到沈西洲温润眸子下的促狭,她做贼心虚地发一句回去:你怎么知道?
西洲:你是不是还和其他人提过我?
宋纾有些慌神,忐忑地回道:“只有一些,我妈妈、朋友、同校老师和同学,其他就没有了”
这“一些”还挺多,沈西洲找出耳机插上:“方便接电话?”
“挺方便”
怕付桐年突然从房间里出来,宋纾光脚跑回卧室,她刚把耳机拿到手,沈西洲的电话拨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