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洲覆住她的手,指骨修长,线条分明:“没有哪一条明文规定老师要对学生好,我觉得你特别,我愿意待你好,即使我们不是师生,我也会这样对你。”
她的语气太真挚,反而找不出一丝暧昧的痕迹,宋纾不敢再问,怕漏了真心,她闭眼,跌入心澜迭起的梦境里。
与此同时,粤地,协容医院。
“伽医生,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冉晨昏坐在白被子之间,脸色苍白。
伽蓝的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中,目光透过金丝眼镜冷淡地投在她脸上:“要是你需要,立刻就可以,但是我的建议是先留在医院观察几天,等到伤势稳定后在再回家静养。”
“伽医生……”冉晨昏往后枕,腹部的枪伤引起撕心的痛,她提唇笑笑,如出鞘的妖刀,逼着伽蓝收敛自己的锋芒。“你对我敌意很大?”
屋外,树木与电线杆被连根拔起,雨水像一颗颗子弹一样射向玻璃,啦的一声,爆裂成一滩水迹。
伽蓝冷冷抿唇,冉晨昏是连茎带刺都淬毒的花,将沈南风迷得神魂颠倒。
那晚如果不是医者的职业操守让她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她宁愿让这位伤者死在手术台上,而不是从鬼门关处把人救回来。
“如果不是你,南风也不会受伤,你明知道冉家什么情况,还将她置于危险的境地。”
沈南风一进门,便听到伽蓝对冉晨昏的诘问,她急急喝住她:“蓝!”
伽蓝看着她,没有解释什么,擦过她的肩膀走出病房,顾不上她,沈南风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冉晨昏床边,低头摸她失色的脸,眼神哀伤:“对不起,冉冉,对不起。”
冰凉的泪滴在她的脸上,冉晨昏抬头,细细舔去她脸上的泪痕:“不要哭,我爱你。”
为什么我们相爱,却这样绝望。
军训结束后接踵而来的是期中考。
三日匆忙过去,周五,任课老师评讲试卷,放学后,大家收拾书包回家。
“你今天一直在走神,怎么了?”覃欲陈看出沈西洲的心神不宁,幸亏她成绩与人缘好,不然不知道要被任课老师点多少次名。
沈西洲收拾桌上的试卷,窗外碎阳摇树影,印在她脸上,半明半暗,她说:“没事。”
“对了,班主任今天怎么没来?”今天的语文课和下周一的数学课对调,宋纾一整天都没出现。
沈西洲背书包的动作一停:“老师生病,她请假了。”
今早宋纾给她发消息,她发烧请假在家,让沈西洲把周末作业布置下去,所以沈西洲知道宋纾为什么没来学校,走神也是因为分心想她。
“西洲心情不太好?”她走后不久,林燕笑扭头问覃欲陈。
“班主任病好就没事了。”覃欲陈摸一下鼻尖,笑得意味深长。
“你知不知道每次你露出这样的笑,我都觉得你是权谋小说里写的摄政王,一肚子坏水加整片黑心。”林燕笑损她,回头订正试卷。
覃欲陈咬咬牙,决定不和数学没过四十分的人计较,而且林燕笑还有孟秋护着,她孤家寡人,实在打不过两个人。
沉睡中的宋纾被门铃声吵醒,她撑起虚弱的身体,披上一件外套从沙发上起来,谁啊?她舔舔干涩的唇,从猫眼处往外看,来人颀身静立,站在门外不急不躁地按响门铃。
宋纾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打开门,“进来。”
她虚弱到嗓子都哑了,本来只是普通流感,昨夜突然发起高烧,早上她给沈西洲发完消息,一直睡到现在,米水未进。
沈西洲在玄关处换上一次性拖鞋,宋纾单身独居,家里没有招待过客人,但她细心地准备了很多一次性用品。
客厅里,宋纾重新窝进沙发,沙发上摊开一床被子,她如往常一样睡在沙发上,问得一点不客气:“你怎么来了?”
沈西洲过来前先去了趟菜市场,家都没回,她把书包放在沙发一角,眉眼微弯,淌出一汪秋水来:“我是来照顾某位病号的,你继续睡,粥好了我叫你。”
宋纾神情恹恹,由她去了。
厨房布置一看便知是主人家的风格,干净精致又五脏俱全,沈西洲挽起袖子,开始洗锅烧水。
十分钟后,沈西洲从厨房里出来查看宋纾的情况,她走向沙发,弯腰给宋纾掖被子。
宋纾感觉到有人,脑袋往热源处蹭,沈西洲担心她摔下来,用大人哄熟睡幼儿的方式,将她轻轻往沙发里推,宋纾轻声哼了几下,抱紧怀里的抱枕。
宋纾很美,一双微挑的眼更是有让人日久生情的风情,此刻阖目,安静地蜷缩在被窝里,白净娇柔,不堪一折,勾起沈西洲内心最隐秘的念想。
她半跪在沙发旁边看着宋纾,左手大拇指不断摩挲右手指骨,按捺某些呼之欲出的感情。
“我该怎么办……”女生的眸子里盛着近乎悲伤的温柔,不知可求,尚未可说。
待宋纾呼吸再次安稳下来,她轻手轻脚走回厨房。
“该起了。”半小时后,沈西洲将宋纾叫醒。
宋纾朦朦胧睁开眼,她将脸埋进被子里,有些赧然:“我有没有说梦话?”
沈西洲故作思考,在她紧张的表情中悠悠道:“睡得很安稳,没有说梦话,睡相也好。”
宋纾客气一说:“让你看笑话了。”
沈西洲失笑:“起吧,该吃饭了。”
“你不吃?”坐到桌前,宋纾发现沈西洲面前并没有摆碗筷。
沈西洲答应家里人回家吃饭,所以没有多做,也节省时间:“回家吃,粥我调了保温,你半夜醒了可以直接吃。”
宋纾调皮:“美厨娘。”
沈西洲轻描淡写:“要还的。”
宋纾一愣:“你还和我计较这些?”
沈西洲温和一笑:“亲兄弟还明算账。”
宋纾愤愤不平:“引狼入室。”
沈西洲瞥她,一脸疑惑:“你也是看得起自己?”
宋纾:……
作者有话要说:暗恋那点心酸和甜蜜诶。
第24章 望远行
安静地看宋纾吃完整碗粥,沈西洲收拾碗筷:“你先回客厅等一下,我洗完碗拿药给你。”
“桌上有水,你多喝点。”
宋纾见她忙前忙后的间隙不忘叮嘱自己,眼睛泛潮,她知道沈西洲很好,一直都知道。
正常的人类需要与他人建立关系,亲缘、友缘、性缘,只有这样才能正确感知感情需求与自我存在。
她很久没有这样真实地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还在温热鲜活地跳动。
“吃完退烧药好好睡一觉,如果今晚再发烧,明天一定要去医院。”洗完碗,沈西洲把温白开和药片塞到宋纾手里。
宋纾在她的注视下咽下药片,语气随意:“你不要那么严肃,我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吗?”
沈西洲倏地沉下脸:“我很认真,你再烧下去的话必须去医院看医生,不然我……”
一句话戛然而止,她别过脸,表情莫测。
宋纾追问:“不然你怎么?”
果然,沈西洲根本舍不得凶她,她无奈地叹一声,缓和语气:“不然我要担心很久,所以拜托老师快点好起来,照顾好自己。”
她不会责怪,不会逼迫,她只是袒露最柔软的心,告诉这个人她在意。
宋纾收起插科打诨的心情,细碎玻璃嵌入心脏,疼意在她的左胸膛处蔓延。
她在刻意回避沈西洲待她的好,用最幼稚的方式,故意不以为意,故意嬉皮笑脸,想逼她反感,逼她远离。
她深知自己不知不觉中喜欢上沈西洲了,不仅是老师对学生的喜欢,可她对这份熟悉的感情感到恐惧。
她问:“你对其他人也这样好吗?”
无微不至,温柔耐心。
上一次是求原因,这一次是求特例。
沈西洲面不改色,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仅此一份,你还想和谁比?”
一开始,她只当宋纾是自己的老师,可是两个人越相处,她越被宋纾的温柔与细心所吸引。
那些相处时的细枝末节,让好感不断叠加,最后沉淀成丰盈的喜欢。
沈西洲向往一切美好,宋纾就是她的心之所向。
宋纾垂下眼,许久后,她才说道:“再不回家很晚了。”
“逐客令。”沈西洲好脾气地扬唇,示意她将剩下半杯水喝完:“那我回家了,不舒服给我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