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逾白腰杆板得笔直,坐在黑色的琴凳上。他的手指纤长挺直,指尖圆润,是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玉白的手在黑白的琴键上轻快地跳动,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指尖下流淌出美妙动人的旋律。
池舟轻闭上眼睛,侧耳聆听。这是首很舒缓的曲子,他不自觉地在如山间潺潺小溪的音乐声中放松下来。听着听着,他感觉眼前越来越黑,意识渐渐散开像朦朦胧胧的清晨薄雾。
夏逾白弹了一会儿琴,侧头看了池舟轻一眼,发现这人倚在墙上睡了过去。他抿了抿唇,脱下校服外套披在池舟轻身上,又把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的人扶回正中。
夏逾白反思了一下他弹的琴是否太过于催睡,翻了翻琴架上的琴谱,收回弹几首激昂高亢乐曲吓他一跳的恶作剧,把曲谱翻到一页平静轻柔的曲子上。
池舟轻在一片昏暗中往前走,四周静悄悄的。他大声呼喊了几声,竟连自己的回音都听不到。
直到远处出现一点光亮,池舟轻连忙追寻着亮点往前跑。跑到那光点面前,他才发现,那光点处站着一个人,转过身来有着和他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也是池舟轻,但是原主。
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在对面做着不一样的表情还挺惊悚的,但池舟轻莫名地觉得对面那人不会伤害自己。原主深深地看了他几眼,上前来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然后像烟似的消散了。
一直压在他心头的沉重窒息感像镜子“啪”地一声裂成细小的碎片,池舟轻骤然睁眼,从梦境中醒转。时间已近黄昏,窗外的天空颜色像是杯新榨的橘子果汁,温暖又干净。
他预感困扰他近多日的失眠今晚不会再次出现了。
池舟轻站了起来揉着脖子,他睡觉时脖子歪着睡的,醒来有点酸。身上的校服外套滑落下来,是夏逾白的。
夏逾白看过来:“醒了,刚好吃晚饭。”
听夏逾白弹钢琴这请求,还是池舟轻主动提出来的。结果他到琴房里坐着,听曲子听睡着了不说,别人还好心脱了自己的外套给他披着。他怎么看都觉得他这行为不识相。
池舟轻难得不好意思,寻了个话题缓解尴尬:“逾白,你刚刚弹的那首曲子我听起来很耳熟。”
夏逾白:“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也叫月光奏鸣曲。”
池舟轻:“哦哦,我听说过这个。”
夏逾白知道他是想转移话题,配合地给了个台阶下:“小学语文课本中的《月光曲》里,贝多芬给盲女弹的就是这首。”
池舟轻:“不,不是这个地方。我是在柯南里听见的,那一集的名字我还记得,叫月光杀人案件。”
夏逾白:“……那你还睡得着?”
池舟轻不成想转移话题未遂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不过他看夏逾白没有和他计较的意思,只是单纯的一句玩笑。既然话题绕回来,他开口解释:“我最近晚上睡眠质量不好,今天下午太困才睡过去的。”
夏逾白微微点头:“没想到音乐能缓解你的睡眠问题,那是我的荣幸。”
星期天的晚上已经被学校踢出了双休日的范围,安排了一整节夜自习。不过池舟轻尚是高一学生,只少了一个晚上。高三学生更加辛苦,他们分了大周小周,只有小周学校会放不到一天的假,大周要在学校里连读。
他们两个在食堂用过晚饭后,早早地回了教室。晚自习开始时间七点钟,现在五点出头。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提早来学校争分夺秒狂补作业的同学,大部分同学都还呆在家里见缝插针地享受着最后的狂欢,硬是拖到夜自习上课铃响才火急火燎地冲进教室。
他刚才经过高三教学楼时望了一眼,每个教室都亮着灯,已经有不少学生坐在教室里学习了,楼下还有背着书包的高三学生神色匆匆地跑进楼里。
校门口大屏幕上的高考天数倒计时早就变成了两位数,时间紧迫、分秒必争,每位高三学子巴不得从紧凑的时间安排表里再挤出时间给学习,去食堂吃饭短短的来回路上都恨不得用上跑。
池舟轻感觉挺微妙:他以后也会变成为高考拼搏奋斗大军中的一员吗?
等同学们都到齐了,体育委员赶在自习上课前宣布了两周后就要运动会的消息,让同学们踊跃报名。
这个时间宣布的可太过恰巧,全班的同学们心都浮躁起来,在底下窃窃私语。
第19章
喜欢运动的同学心思早飞到运动会上,迫不及待地想报上名好在运动场上大展身手;不喜欢运动的同学也不会讨厌运动会长达三天的举办时间,这三天里不上课,他们好自由自在地去做想做的事:学习,在寝室里睡大觉,胆子够大的甚至可以偷偷溜出学校去玩。
李景鸿凑过来问他:“池哥,你报名不?”
池舟轻从没参加过运动会这类活动,对此兴趣颇浓。运动会的项目不外乎常规的短跑、长跑、跳远之类,他打算报个最常规的短跑。他参报运动会,只为凑个热闹。100米这种一下子就能比完的项目再适合不过了。
李景鸿嗤之以鼻:“男人最讲究的是持久。铁血男儿怎么能只有20秒,我们一起去报3000米吧!”
三千米是校运会跑步项目中的最长距离。池舟轻怀疑他对三千米的实际长度一无所知。他问:“你行吗?三千米有操场七圈半。”
李景鸿不以为意:“男人的字典里没有‘不行’二字!我平时打篮球满场跑的,运动量也不小。也才七圈半,想来我不在话下。”
池舟轻:“你别到时候站着进去,躺着出来。”
李景鸿不听劝解,硬要怂恿他一起报名三千米。
池舟轻想他既然穿书一场,跟同桌一起疯狂一把也无妨,反正到时候跑不动了大不了走完剩下的距离。他说:“好,运动会还有两周,我们从今天晚上起练习跑步,没准还来得及。”
李景鸿见他同意高兴坏了,当然点头应下。
班主任的身影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教室右后方的窗户外。一位兴致勃勃转过去想和后桌讨论的同学,正好和鹏哥对上眼。他装作没看见,转身回去的动作试图自然。
经历过班主任多次死亡凝视的同学们早有了一身感知到风吹草动的本领,“危”的信号快速在教室里传播。演技派们各显神通,有的装作和同学讨论题目,有的装作交作业,有的装作翻找课本,整个教室迅速地安静下来。
李景鸿正滔滔不绝地说着话,眼尖地在余光中瞥到班主任,顿时想起虽然他数学作业写完了,但他的月考卷子还没订正完,然而作业、试卷第一节 自习课下课后就要交了。他想参加两周后的运动会,也要他的小命还在才行。
他立马闭嘴,火急火燎地翻出数学试卷,咬着笔头开始看题目。
幸好在热心同桌的帮助之下,李景鸿在下课前终于订正好了试卷。下课铃一响,他拽着池舟轻一起跑去体育委员位置边上报名。
体育委员见他们俩上来二话不说就勾了3000米长跑,连连称赞他们勇气可嘉。边上围着几个报名的男同学都和池舟轻一开始的想法一样,尽挑些跳远、短跑这些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能比完的项目。
他们嘻嘻哈哈地笑起来:“景哥和池哥,猛男,猛男!”
李景鸿:“那当然,你以为跟你们这种快男一样?”
李景鸿玩得开,几乎和班上每个男生都能勾肩搭背地聊上几句。那几个男的笑着骂了几句,和他玩闹地打在一块。
报完名后,池舟轻回到座位上,找他们一桌的周末作业。课代表们大都在第一节 下课后收周末作业,留第一节夜自习给喜欢玩极限赶作业挑战的同学一个最后的缓冲时间。
夏逾白收了外边三组的作业,过来收最后一组。他走到池舟轻面前时,池舟轻刚好把李景鸿的数学作业从一堆草稿纸里翻出来。
他顺口问道:“你没报运动会吗?”
夏逾白只给他一个眼神,像是反问道:“你看我像会报的人吗?”
池舟轻get到了他不语的回答:“逾白你一点参与感都没有,运动会一学期就那么一回,不去试试吗?”
夏逾白反驳:“我是裁判。”
行吧。池舟轻无话可说。
夏逾白问他:“那你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