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琅正在监督各家收拾东西、出来等车、清点人数等等事物,闻言道:“直说,不要铺垫了。”
李厉想了想,凑近一些低声道:“这个地方采出来的石头,按规定只能作为堤坝等工事的原料,不能用于商业生活建筑。但系统里显示,这个厂家、以及实际控制人的其他公司,曾经中过住宅建设项目原材料的标……”
贺琅反应很快,立即意识到李厉话中真正的意思:“你是说,这里的石头很可能已经用来建生活住宅了?!”
“恐怕不仅如此。”李厉皱眉道,“别忘了各大基地是什么时候开始批准兴建的,万一这些石料……”
“……艹!”
贺琅攥了攥拳头,目光极其凌厉:“真特么一帮畜生!”
“这事只有我们知道还不够,我家老爷子已经去找陈来了,估计要全国所有基地都检查一遍。查石料来源,还有实际建筑的辐射值。”李厉沉声道,“我觉得,青河基地也别等命令了,赶紧开展自查吧。”
“嗯。”贺琅捏着电话,正要走开去打,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不能从系统上查到这家采石场的原料都去向哪里吗?”
“我正要和你说这件事。”李厉回道,“老爷子说,这家企业在网上的资料太少了,问我们能不能进到厂里去。如果当初工厂里的人都是紧急撤离,或许我们可以找找原始账本。”
有原始账本,就能弄清楚石材的去向。
“真特么给我找事干……!”贺琅的语气不善,但心里已经决定要去找账本了。
工厂就在采石场里,那里的辐射肯定比村里更厉害,为了队员们的安全,贺琅不敢随便派人去查看。男人心里琢磨着,要么就他自己一个人去得了……
“我和袁承冰也去。”
宋霖的声音忽然冒出来,贺琅一扭头,看到他站在旁边一家的院墙上。他垂着头,月光从他的脑后照下,好似给他的头发镶上一圈金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贺琅,一般人甚至看不清他背光的表情。
但贺琅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一个肉体凡胎靠近辐射源?男人皱眉道:“不行,别闹。”
“我和袁承冰都觉得那边‘有东西’,所以要去看看。”青年淡淡解释道,“我只是通知你,不是来询问你。”
“你……啧!”
贺琅索性也跳上院墙,铁臂一伸搂住青年的腰,再往下一蹦,将青年扣到了墙的另一边。
“你发什么疯?你知道辐射有多可怕吗?!”男人压低声音,将青年摁在院墙上,大掌钳住对方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个人!是人就会被辐射伤害,而且很可能还是不可逆的,你知不知道?!”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
宋霖的态度淡定如常:“原来不是很清楚,不过刚刚被陶茜茜科普过。”
“我看是她没把严重性给你说清楚!”贺琅眯了眯眼,“暴露在明显的重度辐射下,轻则乏力、不适、食欲减退,重则多次呕吐、腹泻、白细胞数明显下降,癌症几率骤升,甚至快速死亡都不鲜见!你明知道这个村的孩子已经开始精神不济、恶心呕吐了,还敢和我说你想接近辐射源?想都别想!”
要不是时机和地点不对,贺琅真想把眼前这个家伙吊起来打!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别的就算了,辐射是开玩笑的吗?!
“这个村子都暴露在辐射下这么久了,不还是没什么事吗?我就是去打一转,你不用想得我好像去上赶着被照死一样。”宋霖握住男人的手腕,将他扣着自己下巴的手一点点慢慢掰开,“而且就算是核泄漏,不还是有人类要进去处理吗?那些人都不会死,我没事的。我还有些魔法大概可以……”
青年的动作看着不大,实际上极其有力,硬是把男人的手挪开了。
“那是一般人吗?那是敢死队!还是穿着辐射防护服的敢死队!”贺琅的手被扳开,也懒得再扣回去,只是撑在青年的脸侧,眯着眼沉声道,“现在别和我说你的魔法‘大概’可以做什么,‘大概’就是代表你还不确定,不要用自己的命去测试这个‘大概’到底对不对。听着,这次的情况不是你可控的,我不想听什么‘应该没事’‘短时间内没问题’之类的话。不许去就是不许去,听到没有?”
墙根昏暗,可宋霖依旧能盯着男人的眼睛:“你说不行就不行?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你是个还要吃喝拉撒睡的人类!”男人冷声道,“就凭我是这次行动的队长,就凭你是我的队员,所以你应该无条件服从命令!”
他的语气里充满暴躁,像是巨龙的眼睛已经竖成一条缝,随时要喷出熊熊烈火。宋霖看着他,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只是冷冷问道:“没有商量的余地?”
“没有!”
“如果我非要去呢?”
嘭——!
铁拳狠狠砸在青年的脸侧,拳头经过时的风,砸下去时墙皮簌簌掉落的声音,都集结在青年的耳畔。他定定地看着眼冒火光的男人,神色淡定得仿佛刚刚砸准了要人命的那拳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我他妈全白讲了是不是?!”贺琅再也顾不上压低声音,疾言厉色道,“行,你能耐,我也懒得再说。要是被我发现你过去了,我就打断你的腿,说到做到!”
说完,男人扭头就走。他甚至忘了自己是翻墙过来的,直直朝着虚掩的院门走去,踹开院门的声音震天响。要是这个院门原本上了锁,这一脚大概能把门带锁直接踹飞。
原本在外面纠结着不愿意走的人、窸窸窣窣讨论的人、以及这个院子原本的主人,都被贺琅那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气魄镇住了,一个个噤若寒蝉,吵闹的村庄一下变得安静起来。
贺琅冷冷扫他们一眼,绝大部分人忍不住抖了一下。
“我去一趟工厂。”
男人冷冷地、缓缓地说道:“谁敢跟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说这话的时候,他着重盯了一眼站在人群边上的袁承冰,又扫了一下隔着院墙的宋霖所在的地方,然后转身走了。
他的脚程很快,风力快速凝聚在他的脚下,男人的身影一下消失在夜幕之中。
袁承冰撇撇嘴,纵身一跃跳上墙头,然后蹲在上面,冲下面说道:“你怎么搞的,养个契约对象,还给他惯成这样了?连你都敢打,等下是不是要上天了?”
他说话前开了结界,因此人们只能看到他蹲在墙头,并不听得到他的话语。
“没打我,吓唬我呢,不过估计他自己的手挺痛,我刚刚看见已经砸出血了。”宋霖摸了摸刚刚男人在墙上砸出来的凹坑,指尖放在鼻子下嗅了嗅,耸耸肩,“发发脾气而已,你还当真了。”
“哇,人家明明是雄狮怒吼,被你一说就变成小猫奶凶了。”袁承冰啧啧两声,“你是没看到,外面的全被他一眼钉住了,就怕他看谁不爽捶一顿。也就你,跟个没事人似的。”
宋霖挑眉看他:“你不也没事吗?”
“我暂时还能打得过,怕什么?”袁承冰顿了顿,又道,“哎,他说不准去,咱就真不去了吗?”
“你说呢?”
“我说啊……我刚刚暂时失聪了,啥都没听到。”
贺琅开着手电筒,行走在空荡荡、黑黢黢的石料加工厂里。
这里已经被空置许久,空气十分窒闷,灰尘味极重。贺琅为了不引发空气的进一步浑浊,停下了风力的加持,但他的脚步依旧悄无声息。
风穿过气窗的声音,建筑本身发出的类似弹玻璃珠的声音,任何一点动静都会引起他的警惕查看。他在确定这里是不是真的什么生物都没有,更在确定那个青年是不是真的没跟来。
贺琅其实意识到自己刚刚脾气冲头了,可他实在不知道拿宋霖怎么办。打不得骂不得,讲道理也不听,贺琅是真有把他捆死锁起来的念头。然而这家伙本事通天,还有袁承冰等人和他“沆瀣一气”,贺琅来捆,宋霖分分钟能逃脱。
正是因为这样,贺琅才觉得自己高悬的心难以安放。说了极度危险,青年硬是敢去闯,这叫人怎么放心?贺琅亲眼看过宋霖多次身陷危难的画面,虽然每次都化险为夷,可男人总是忍不住想,下次还会不会这么幸运?下下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