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小六忽然不停的咳嗽着,眼泪哗哗的流。
“到底怎么回事?是你妈又打你了吗?”
武小六眼神有些麻木,沈明溪掀开她的袖子,这么冷的天,她还穿着单衣。
而胳膊上青青紫紫的,没一块好肌肤。
沈明溪眸光一凛,咬了咬牙。
这么大的孩子,如果没有真心疼他们的父母保护着,那么,她们的日子过的肯定很悲惨。
沈老头和沈老太曾经无数次的朝着年幼的他们举起木棒,可是他们有虽然愚孝懦弱,但在被系统控制的情况下,还拼死护着他们的沈瑜和陈丽。
在这一时刻,沈明溪心里对沈瑜和陈丽那一丝丝虽然微不足道,但依然还存在着埋怨的情绪,忽然间就烟消云散了。
可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在不远处是一堆木材,显然是小六准备背回家去的,那木材也许比她都重吧。
“小六,天黑了,回家吧,小溪姐送你回去。”
而这时封安宸皱了皱眉头,不过却将武小六拉起来,让她走了几圈,发现没受别的伤,他索性也开口道,“你别害怕,我和你小溪姐一起送你回去,你妈肯定不敢打你。”
走了几步的武小六脸上依然麻木,眼神空洞,她摇摇晃晃的,沈明溪连忙扶住她,这才想起来,她的口袋里有封安宸上山前塞给她的一把糖。
她拿出一块糖,将糖纸剥开,放到小六的嘴边,柔声的道,“小六,这糖是你安宸哥从京城带回来的,名字叫大白兔奶糖,味道可好了,你肯定饿了,吃一个甜甜嘴,一会儿去我家,吃完饭再送你回去。”
伍小六空洞的目光怔怔的看着眼前,白白胖胖的,据说是奶糖的东西。
没吃到嘴里的糖闻起来味道并不浓郁,可是对于小六来说,那微小的味道都足以刺激着她的神经,让她空洞的眼神,渐渐的有了一点点的光亮。
武小六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才发现嗓子有些不舒服,可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压抑的,苦闷的,说不清是什么的情绪好了很多。
她再也控制不住,张开嘴,沈明溪顺势将糖块塞到她的嘴里,然后又将其他的糖块都放到她的口袋里。
这时候远处传来沈佳文的声音,“安宸,小溪,你们在哪儿啊?”
虽然他们不可能跑远,可是沈佳文的声音还是带着焦急。
封安宸连忙回道,“佳文哥,我和小溪在这里,你在原地别动,我们去找你。”
随后封安宸将地上的干柴用绳子捆住,随意的背在背上,低头问武小六,“你能走吗?”
此时的武家小六,好像没有听到封安宸的话,甜甜的奶香味道在她的口腔蔓延,掌控了此时她全部的心神和注意力。
她不敢说话,担心一张嘴糖没了,梦也醒了。
封安宸眼神闪了闪,看了一眼沈明溪,悄声问道,“这孩子是不是个傻的?”
沈明溪悄悄的瞪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不要乱说话,她不傻。”
然后拉起小姑娘枯瘦粗糙的手,“小六,咱们下山吧。”
到了刚才放柴火的地方,封安宸二话不说就将两捆柴都背起来,那一捆少点的,是武小六的,封安宸低声道,“小溪,你先领小六下山吧。”
第156章 她其实都懂
一直沉默的武小六忽然抬起头,看着沈明溪,喃喃的说道,“小溪姐,原来糖是甜的呀。”
沈明溪嘴角感觉到了一丝苦涩,伸出手,揉了揉武小六的脑袋,柔声的说道,“小六,不光糖是甜的,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你没吃到过,所以千万不要做傻事了。”
武小六默不作声,咬着嘴唇,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但却对沈明溪点了点头。
这本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也许将自己吊在树上,是她做过的最勇敢的事。
也是她逃离苦难生活的唯一出路吧。
估计,她不会轻易的再做傻事了,可她的家庭实在是个问题。
而这个时候,不放心的沈佳文再次跑上山来,惊讶的发现,这两个人身边多了一个武小六,而这时天色终于暗了,天空之中,最后一缕光芒也消失在了龙盘山的山后。
一行人到了沈家大院,离得远,都能闻得到饭菜的香味。
沈明溪清晰的听到武小六咽口水和肚子咕噜噜的声音。
武小六站在大院的门口,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封安宸担心小姑娘害怕,就让沈明溪和陈丽带她进来吃口饭。
他则是先进了院子。
而这孩子上吊的事情,沈明溪准备找个机会告诉沈三爷,不过却不准备告诉武家大娘了。
告诉那个女人也许事与愿违,不但她不会生起怜悯之心,反而又多了一个借口打骂武小六。
“小六,你先在我家吃饭,吃完饭我和大哥送你回家,行吗?”
迟疑了片刻,武小六眼睛渴望的望着前面青砖瓦房的方向,其实外面已经黑了,沈家也早就点起了煤油灯,尽管没有电灯亮,可是却仿佛黑暗中唯一的光在她的眼前诱惑着她。
她往前走了一步,却又马上的停下了。
她痴痴的朝灯光的方向看着,然后看到了狗蛋和丫丫在门口朝她招手。
以前大家都说丫丫太可怜了。
可是她那个时候多么想和丫丫交换一下。
她也什么都会干,喂鸡喂猪洗衣做饭。
她也不会多吃一口饭。
她不怕打也不怕骂,她只希望家里的爸妈将她当人看。
丫丫也许很可怜,可她有护着他们的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姐姐,和她比起来,丫丫是幸福的。
而如今,丫丫和狗蛋个头也高了,喜欢和他们玩的孩子也越来越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靠山屯再没人欺负这一家了。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武小六虽然不爱说话,什么都闷在心里,但是她有一双眼睛两个耳朵。
她其实什么都懂。
她咬着牙,抬起手,将脸上的泪水擦去,抬头看着沈明溪,“小溪姐,我不能进去吃饭,我要赶紧将柴火送回去。”
死了也就死了,她什么都不知道,回去早或者回去的晚,对于那个女人来讲,已经不重要了。
可她现在还活着。
只要活着,就得赶紧将柴背回去,否则那个女人不但不让她吃饭,还会将她关在门外。
说完这话的武小六,拿起那捆干柴,动作利落的背上去,干柴太重了,小身板压的瞬间就像弯腰的虾子一样。
脚步虽然踉跄,但是速度很快。
沈明溪知道自己能做的,不过是恰巧赶上了,然后又和封安宸一起将她救下来。
然而,其他的,她帮不了。
她也才十五岁,也刚从地狱般的生活挣扎着爬出来。
可看着同样在地狱里的武小六,沈明溪对陈丽说道,“妈,天太晚了,我去送她。”
“小溪你别去,这么黑了你去送她不安全,让你大哥去。”陈丽着急的喊着。
因为沈明溪已经走了。
不管到什么时候,陈丽的心里,女儿才是第一位。
“妈,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
沈明溪现在心里有底气,所以并不担心,可陈丽却担心了,看女儿已经匆匆的跑远了,她忙对着院子里喊道,“佳文,跟小溪一起送小六去。”
没想到出来的竟然是封安宸,那速度真快,似乎是陈丽话音刚落,他就跑了出来。
脸上还带着水珠,“婶子,我跟小溪一起去,我们很快就回来,您就放心吧。”
这个时候沈佳文也奔过来,到底是晚了一步,哪里还有两个人的踪影……
陈丽倒也没在意。
她叹了一口气,想起这么点儿的孩子,就不想活了,又想起自己五个儿女,突然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她的脸色不大好。
觉得自己其实和武家的媳妇没什么区别。
唯一不同的是,她从来不打骂孩子。
沈佳文似乎知道陈丽心中所想,也没敢提这事,而是笑着说,“妈,灶房里你炖的什么,这么香呢?”
陈丽这才想起来,大锅里炖的兔肉和土豆。
兔子是昨天小溪在山脚下抓到的,今天正好和土豆炖上一大锅。
可不能糊了,要不就白瞎了。
陈丽果然马上不再自责了,而是快步的朝着厨房走去。
而此时,沈明溪和封安宸已经并排走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