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九楠要躲,只木行水却已经将他袖子掀起,本是瞧不出什么来,却是稍一动作就生疼。
甘幼宁跺了脚:“夫君你……”
“夫人的伤,她来处理。”木行水却是点了一下跑过来的身影,“你跟我进来。”
“我也进去。”甘幼宁要跟上,却是被男人拦住了。
司九楠:“听话,去溪边洗把脸,处理一下伤口,我这边无碍。”
“真的?”
“嗯。”
甘幼宁并不放心,可到底没有再进一步,只跟了跑过来的晚梅去溪边。路上丫头小心又瞧了她手肘脖颈等,见是当真无甚其他伤处才放下心来:“夫人先坐下,奴婢替夫人处理一下额角。”
“你与蕊儿伤哪里了?”
“胳膊肘伤了些,没夫人这般严重。”晚梅笑着,替她擦拭。
“我哪里严重了,我看你姑爷那胳膊才是当真严重。”甘幼宁叹了气,由着面前人替自己收拾。
“夫人担心,一会去瞧瞧便是。”
“罢了,我不去。”甘幼宁摇摇头,“定是很疼的,那木谷主我瞧着也是手重的,怕是疗起伤来,很是不会给人面子。”
“夫人是怕看了不忍心?”
甘幼宁觑她一眼:“笨,你姑爷是神仙,神仙就该一直都金光灿灿的,不能叫我们凡人看了跌落凡尘的样子。”
“啊?”
“说了你也不懂。”
确实是不懂,不过晚梅还是接道:“但是夫人才不是凡人,夫人也是神仙,神仙才能配神仙。”
“哎呀,嘴儿真甜!”甘幼宁伸手拍了她肩膀,“有吃的吗?一会我给你姑爷送去。”
“有的有的,蕊儿已经借了锅灶做了呢!”
话说间,身后有人蹩脚唤了一声:“司夫人。”
甘幼宁回了头去瞧,竟是玛依娜,此番不知为何,那墨绿的眼中很是纠结的模样,欲言又止。
晚梅已经处理好了伤口,这会儿瞧见来人很是不喜,别过了头去,扶了甘幼宁站起来。
“司夫人留步。”那人又道,走近几步来,“今日之事,因我而起,对不起。”
甘幼宁倒是没想起她来,这会儿被提起,转而看向晚梅,后者直白了嗓音道:“公主的苍鹰绕着咱们的车马,二殿下恐惊住马匹,着人驱赶,哪知道公主以为有人要害那鸟,将那鸟招了下来,所以才惊了夫人的马车。”
顿了顿,晚梅又道:“二殿下下令将那鸟关了起来,说公主一日不得夫人原谅,一日便就不将那鸟放出去。”
“原是这样……”甘幼宁复又看向面前人,“公主的那金雕可是叫酷辛?”
“是,对不起。”玛依娜重复着,却说不出其他话来,也不知是生性如此,还是官话未有学好。
“我确然是很生气的,如今夫君的胳膊怕是很疼,我也险些死掉。”
只这话刚出,晚梅就对着边上呸呸呸:“夫人不要乱说。”
玛依娜看过来,神色复杂,甘幼宁笑了笑:“我还是很记仇的,你想放你的金雕出来,我却是只想要夫君的伤好起来。夫君的胳膊若是无事了,我才能原谅你。”
“他的伤,严重吗?”玛依娜问道。
“伤筋动骨的事情,总是需要很久的。”甘幼宁顿了顿,“便就是有木大夫在,想来这种事情也是没法子立时好透的。”
闻言玛依娜便就又垂了头。
甘幼宁拍了拍自己的衣裙:“这样,不如你答应我几个条件,或许我还能帮你将那鸟给要回来。”
“夫人请说。”
第59章 大意
夜色笼罩下来, 月光下的溪水闪着粼粼的波纹, 甘幼宁一点也不着急,便就这般等着。
约莫半刻过去,面前的女子才松了眉头,语调是中原人少有的平声, 毫无起伏一般, 只说话的人却是十足下了很大的决心。
玛依娜一字一顿道:“我不是太子殿下的人。”
许是觉得自己说得还不够明确,她重复道:“这辈子, 也不可能是。”
“我以真神起誓, 我——玛依娜, 此生绝对不会为楚见昀做事。”
这一次, 甘幼宁看得明明白白, 那双眼中, 确然是含着恨的,不过一瞬, 她便笑了笑:“我与人交, 向来是凭心意的,若公主所言非虚, 我便就能与你交朋友。”
玛依娜却是不解地低头看她:“你说的第一个条件, 是回答你的问题, 我回答了, 第二个呢?”
“啊——暂时就这一个吧。”甘幼宁远远瞧了瞧刚刚被打发走的晚梅,此番正端了食盒立在帐前等她,便就伸手拍了拍玛依娜的胳膊, “等我想起来第二个和第三个,再来找你!”
“你说话要算话。”眼见着人要走,玛依娜却是不依了,伸手抓住了她方拍过自己的手,“你们中原人不是说约法三章吗?约定了就不可以变了。”
“嗯?”甘幼宁想了想,“约法三章似乎不是这么用的呀——不过你放心,我定不是爽约的小人,说了三个条件,就是三个不会变。答应你的我也不会赖皮。”
玛依娜牢牢盯住她眼睛半晌,才突然放了手:“好。”
晚梅将手里的食盒递过去,很是担心道:“夫人,那公主没有欺负你吧?”
“欺负我?想什么呢!”甘幼宁接了食盒,“你也莫要虎视眈眈瞧着人家,虽说这事儿是因她而起,可也不能全然怪她。你道她那只鹰是简单的么?怕不是在她心里,那鹰便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夫人怎么知道?”晚梅愣住了,“可不是说那公主还有胞兄的么?”
“这个嘛……晚梅,你懂什么叫打比方,什么叫夸张嘛?”
“哈?”
甘幼宁自作高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扬扬手:“罢了罢了,你去瞧瞧蕊儿,她做饭辛苦了,你与她早些歇着吧。”
“那夫人……”
“我这不用你伺候,去吧!”
说完甘幼宁便就掀了帘子进去,刚好瞅见里头人端了茶盏,急急就行了过去:“哎呀,夫君怎么自己端茶了!我来我来!”
说罢就亲自过去接了杯子,喂到那人唇边,很是担忧道:“我这没喂过人喝水,夫君可莫要喝呛了。”
司九楠老早便就听见外头声音,左右等不来人进来,便就顺手取了茶水,倒不是当真要喝,此番倒是有些不喝对不住人的架势。
浅浅呡了一口,司九楠便就摇头,眼见着面前人放了茶水,终是忍不住道:“夫人,我伤的是右臂。”
“我知道呀!”
“所以,喝茶这种小事,我还是可以用左手代劳的。”
甘幼宁正摆着菜,听完便扭了头瞪他:“你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那能一样吗?我喂的是心意,你懂什么!”
哦?司九楠便就不说话,见她又将碗筷拿了起来,想要拒绝,可又不敢妄然开口。
“啊——”甘幼宁捧着碗,夹了一点菜到男人嘴边,示意他张嘴,“乖。”
“……”这莫不是真的当自己是个无法自理的孩童了吧,司九楠实在不习惯,正了正身子,不想又被瞪了一眼,挣扎良久,这才张口接了菜。
“好不好吃?”
“好吃。”
“骗人!你都没嚼。”
司九楠殷勤咀嚼了几次咽下,诚恳道:“真的好吃。”
“唉……”甘幼宁却是不在意,又送了一筷子过去,“好吃也不是我做的,这是蕊儿去林子里摘的冬菇借了锅火做得。”
“……”这一次,司九楠当真是没得话能说了,默了一刻,才复又想起来,“但是夫人喂的,才更好吃。”
甘幼宁憋了笑,又塞了他一口干粮饼子,板正着脸来:“谁想要喂你呀!”
“是,是我想要夫人喂。”
二人这一顿饭吃了好些时候,最后饱没饱倒不是主要,反正司九楠是觉得,抛却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心里头当真很饱足的。
营帐到底不比家里,甘幼宁睡得很不踏实,辗转又捱到了男人身边,听了一会,伸手戳了戳:“夫君,你睡着了么?”
“怎么?”
“白日的事情,咱们还得分析分析。”
这太意外了,若不是因着帐内黑得很,司九楠只怕自己的表情又要被她抓住说话,这人连日里闹腾着,竟然还会回过头来研究事儿。
甘幼宁不知身边人想什么,只吸了吸鼻子,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将凉凉的脚都架到了男人身上,拢着被头道:“那北疆公主不是要为大合驯鹰么,这可便就是北唯哈的叛徒了,谁不晓得驯鹰是北唯哈绝不外传的技术,如今陛下将她放回北疆这边,还是二殿下的营帐里,太过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