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氏哪里会笑话他来,只心里的石块落了地,自是欢喜,又瞧着面前新妇一手的药酒,分明是方才与他上药的模样,更是不再担心。
甘幼宁浑浑噩噩的,也不晓得这人突然这般多舌到底要表达什么,又见他与自己使了眼色,遂呐呐应着:“哎,祖母,您放心,下回我定不会叫他再抱我,我抱他就是!”
“你个小丫头,净说胡话。”司氏宠溺瞧了瞧二人,摆摆手,“时候不早了,可要早些睡。”
“是,祖母。”
丫头上前来又扶了老夫人出去,行出几步,司氏回身与二人道:“明日我叫厨房炖了骨头汤来,你俩一起用了,年轻人,最是要注意身体才是。”
“好的祖母!”甘幼宁眼睛亮了亮,答得甚快。
司氏这才满意回去。
甘幼宁别过头看男人:“你方扯谎做什么?”
“那是我外祖。”
“我知道啊,怎么的?你还要跟我比亲戚不成?”甘幼宁瞧他。
司九楠被噎了一道,用未受伤的手将她拉进来,关了门,耐心道:“祖母向来疼我,若是知晓这伤是你闹得,莫说那场架解释不清,便是你,祖母都不定会再喜欢。”
甘幼宁歪头想着,有点明白过来,又细品了品,忽而问道:“夫君,你是担心我?”
“……”这么明显还要问?司九楠轻叹一口气,“不早了,睡吧。”
“哎,你做什么突然要睡觉?早些时候不是睡过了么?”不嫌事大的某人叫嚣着,唬得前头人回过头来。
司九楠看着面前的小女人,觉得今日过后,她真的越发肆意了:“甘幼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夫君怎么又叫人家名字,听着怪生分的。”甘幼宁嬉皮笑脸与他隔了丈远,“我随便那么一说,你激动什么。”
不想男人跟着就上前一步,甘幼宁赶紧退后:“好好好!睡觉!睡觉!这就睡!我去洗个手就睡!”
司九楠本想逮住她好好问问,又见她手里脏着,这才顿住脚:“外头凉,快去快回。”
甘幼宁蹦跳着出去,倒是真的快去,可回来得却是晚得很,司九楠都已经读了几页书去,才见得人磨蹭着进来。
“怎生这般久?”一抬眼,却瞧见那门口的人脸上都挂了泪,司九楠一怔,赶忙上前去,“怎么了?”
甘幼宁眯着眼,囫囵就往男人那里摸去,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一咧嘴就哭出来:“夫君!人家眼睛好疼啊——”
说着人就扑到了怀里,司九楠避之不及,一把接住,这才发现怀里人眼睛都是红的:“眼睛怎么了?”
“我眼涩,就揉了揉,哇——药酒进眼睛了!”甘幼宁扯着他,仍是闭着眼,“夫君,我会不会瞎啊!”
头顶上原本焦急的人,闻言反而冷静下来,甘幼宁瞧不清,只听得顶上人沉稳道:“嗯,会瞎,还治不好。”
第38章 所托
怀里人顿住了,少顷,那人便就猛地一抬头,直直撞到了他的下巴上,甘幼宁捂着脑袋点他:“你现在……你现在都这么狂妄了吗!你连哄都不哄我?!”
男人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只他很是聪敏,一瞬便就已经伸了手去:“过来。”
甘幼宁眼睛是真的被辣到了,只没有那么严重罢了,可他好歹是她夫君,怎么能这么淡定处之,此番瞧着那人伸手过来,轻易没有理会,哼了一声。
司九楠压下笑意:“你那眼睛,不想好了么?”
像是提醒了什么,甘幼宁哎呦一下重新捂住眼睛。司九楠笑得更开怀了些,无奈上前去,将她手掰开。
“闭着眼,勿要再睁。”
一句话,便就叫本要偷眼瞧他的人老实合了眼去,手指被他牵引着,慢慢往里头走。
摸到了床面,甘幼宁坐了下去,刚要睁开,便就又被一条轻绸覆了眼,司九楠替她松松系了,没允她扒拉:“就这般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这哪里行!”甘幼宁要扯,人却已经被人推倒下去,“司九楠!你欺负我!”
“嗯。”
哎?!甘幼宁转身,触上他的衣襟,男人的声音就在她近前,身子也是被轻轻搂了过去。
“睡吧,我陪你。”
“……”
似是这人会巫术一般,甘幼宁当真就老实睡了过去,梦里是一树的丹桂飘香,有点点黄蕊落在身上,有人过来将她拢在披风里,替她扫了一肩的淡雅。
梦里还有甜甜的酒酿,分明是热乎乎的,却半点酸涩也无,甜得险些叫人齁住了牙。
呵呵呵——
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怀里人竟是还傻笑了出来,司九楠借着月色瞧了一眼,替她将那绸布摘了。
看了许久,心中头一次这般充盈了欢喜。从来碰不到的人,此时就在身边,安静又真实,美好得像是入了画。
探身过去,轻轻在那眼睫上落了一吻。
一大早天色还未亮,外头就有轻叩声,司九楠猛地睁眼,往边上望去,瞧见那仍是熟睡的脸,这才安了心去。
叩门声又响起,很是小心,他略微回过神来,自嘲竟是自己也会这般,这般害怕一切不过虚幻。
好在她还在,不是自己的一场空梦。
司棋等了好些时候,才瞧见自家主子开了门,眼神一变:“爷,你的手……”
“无妨。”司九楠瞧了瞧自己的右手腕,自觉那人是裹得夸张了些,“有消息了?”
这都没事?都包扎成这般了。司棋仍是不放心:“可是昨日府衙里出了什么事?爷这手是何人所伤?”
“没有。”司九楠回身将门关上,又领了人进了隔壁书房里,这才将手里的裹布都拆了来。
其实本就没什么大事,又搓了药酒,敷了一晚的药,此番已经消了肿,除了有些微酸疼,倒不至于如何。
司棋眼瞧着,这才没多问,只道:“爷猜的没错,这梁文略确实有些奇怪,他行事张扬,收了不少贿赂,可今夏雨水多,决堤之时,亦是他先行出的钱赈灾,哦,属下打听了,修堤的时候,他还亲去了前线。”
司九楠点头:“不错,他是有些不同。”
“可属下想不明白。”
“说。”
司棋直起身:“城里人对这位梁大人,倒是褒贬不一,恨是恨的很,可要说换了其他人,他们倒也觉得不成。这是何意?”
“他有人罩着,行事就可乖张,若是出事最是能有些手段。”司九楠顿了顿,“可若是只好好做个百姓的父母官,却又做不成他人傀儡,易被放弃。”
此话一出,司棋立时了然,又问道:“那爷以为,他是谁的人?”
“谁都不是。”司九楠缓缓踱了几步,又从怀里取了一封密封的信出来,“你将这送给殿下,至于梁文略如何,你看到的听到的都一并写给他。”
“是。”
“还有。”司九楠,“查一查这附近的鞭炮坊。”
交待完这些,男人转身过去案前,思来想去,仍是又执起笔来,只行笔有些不稳,好在不至于误事。
这边甘幼宁甫一醒来,就发现身边已经没了人影,伸手摸了摸,呵,也不晓得出去多久了。
直待梳洗好了出去,才晓得那人已经去了书房,又是书房,书房里有宝贝不成。这便就端了盘点心,往隔壁去。
司九楠刚搁了笔,门就被人推开来,一抬头就瞧见一身水色的人立在门口,探头探脑瞧见了他,又提了裙裾进来,很是欢喜。
甘幼宁将点心放在他案上,笑道:“夫君今日也是着的水色,你瞧!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说罢还在案前转了一圈,似是要叫他瞧清楚,那腰上环佩便就跟着丁玲着响,叫这原本静悄的屋子添了好些生机来。
司九楠觉得那案上投照的光线都仿佛亮堂了些,遂一勾唇角:“是。”
甘幼宁停下来,笑眯眯将盘子推过去:“夫君吃点心。”
男人便就很听话拿起一块来,刚要吃,又问她:“你用了早饭不曾?”
“还没有。”
司九楠停了动作,而后便就将手里的点心递与她眼前,不想对方不仅不接,还嫌弃得很。
甘幼宁:“我不吃这个,不好吃。”
“……”
“不是,也不是不好吃,我怎么会把不好吃的东西给夫君呢。”甘幼宁走过去,将人胳膊挽住了,“我的意思是,既然来了南边,自不该还吃这些寻常糕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