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一捻娇春(46)

“华枝?”

她两脚并齐了,站在原地,碍着礼数与心底的那道防线,不敢抬眼去望他。

听见对方唤了自己的名字,少女也不抬头,只是轻声应了一声:“嗯,民女华枝,见过太子殿下。”

言罢,她又添之一福。

方站回了身形,只听一阵笑意传来。萧景明的笑声不似阮庭那般温润,更多的是带了几分逼仄之意。男子又抿了一口茶,瞧着身前不该抬头的女子。

他一勾唇,眼中多了些轻佻。

“过来。”

华枝不知他要做甚,却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得上前去。

“抬头,”又听见他轻轻落了一声,“抬头,给本宫看看。”

她怔了怔,抿了抿有些发涩的唇,将面颊扬起,一双眼垂下。

不去看他。

萧景明似乎还是不满意,又以不容抗拒地语气说道:“抬起眼来,看着本宫。”

“民女不敢。”

对方的声音中带了几分不耐烦,“抬眼。”

华枝一顿,只觉得一颗心跳得更快了些。她生怕会激怒了眼前这位脾性阴晴不定的太子爷,只得继续遂着他的意,将一双眸抬起。

只一眼,萧景明便看见了女子眼中忽起的颤意。

她在害怕。

男子将唇角又向上扬了扬,放下了手上的茶杯,一手托着腮,微歪着脑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身前的女子来。

对方不出声,只是审视着她,一双眼中藏着她看不大懂的心思。华枝亦是不敢动,也不敢偏过脸去,硬着头皮,迎接着萧景明赤.裸.裸的目光。

不知打量了多久,他的眼底也泛起了一层玩味的色彩来。

“本宫听闻,你在祁王府里待了一阵子?”

“是,”华枝知晓骗不住他,亦不想骗他,于是点点头,娓娓然,“祁王良善,知晓民女家中的事后,对民女与舍弟很是照顾,妥善安置了民女与小弟阿琅,民女很是感激。”

“祁王良善?”萧景明眯起了眼,“你的意思,便是在说本宫恶毒么?”

“民女不敢。”

密而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将眸色敛了敛,须臾又稍稍垂下。

有光影垂下,落于她的眼睑上,几分色彩掩于她神思莫辨的双眸。

她乖巧得像极了一头温顺的小鹿。

萧景明将身子安逸地靠在椅背上,微微抬着眼皮,安静地瞧着她,突然从心底生了几分征服的欲.望来。

他记得,先前他养过一只叫梅花的母鹿,性子亦是十分温顺的。她乖巧、听话、无害,可这只小鹿偏偏又极通人性。他喜欢极了这样一只有灵气的小鹿,于是便抛弃了原先的爱宠,天天逗弄着梅花玩。

可后来不知道怎的,一日,当他在喂食梅花时,小鹿突然性情大变,竟一下子咬住了他的虎口。

有鲜血从虎口处溢出,萧景明不备,随从更是吓得面如死灰。下一刻,宫人们却看着这位太子爷从另一只手握住了从袖中跌落的短刀,匕首出鞘,于烈日下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

母鹿痛苦地哀鸣一声,唤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萧景明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手,看着瘫倒在地上的梅花,眼中突然浮现出一层怜惜来。

匕首入身,伤口却不致死。

“太子爷,您......”

宫人们吓得哆哆嗦嗦,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置自家主子的爱宠。

梅花冒犯了太子的金贵之躯,是要杀死吗?

众人不敢吱声,只敢抬眼望向华袍玉冠之人。男子随意地将匕首丢给身后的一名宫人,轻悠悠地落下一句话,“不必杀死。”

“自生自灭罢。”

汩汩鲜血从母鹿的伤口处流出,蜿蜒了一地。

梅花死了。

可——

萧景明将眼微微抬了抬,瞧向身前乖巧站立的女子。她一身素净的衣裳,恰恰站在由窗外落进来的一束阴影上,面容干净而美好。

乖巧、听话,又无害。

“过来。”

男子扬了扬唇,声音有些轻飘飘的。

华枝不知道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虽知没有好事,也只得迈开步子走了上去。

却不料,下一刻他却又道:“蹲下。”

蹲下?

华枝微微蹙眉。

见她犹豫,萧景明的眼中瞬间浮现出了几丝不悦,看得华枝登即便觉得后背处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双膝微微弯曲,她于椅前缓缓蹲下,控制着身体的重心,将上半身绷得僵直。

娇嫩的唇瓣轻轻一抿,她垂眼,瞧着萧景明衣袍边的那双靴子,万千情绪突然涌上了心头。

抑住思量,她只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一声太子殿下,倒是唤得规规矩矩。

闻声,萧景明唇边的弧度愈发明显,他打量着身前的女子,似是愈发满意。

试问,有谁不喜欢精致美丽的东西呢。

更何况,她还是个活物。

是个乖巧温顺的活物。

他的手从茶杯上撤下,辗转来到女子的下颌处。一点下颌,白皙而干净,他握着华枝的下颌,如同在抚摸着一件上好的瓷器。

有一阵子,他极度痴迷白瓷,让人从各地寻来珍贵的瓷器,品鉴一番后,又挥袖叫人将这些瓷器当着他的面一件件打碎。

他喜欢白瓷,喜欢品鉴白瓷,喜欢看宫人打碎白瓷时的瑟瑟之状。

他更喜欢看瓷器碎裂的那一瞬间的模样。

目光缓缓垂下,落于她瓷白的颌。他先前听闻华家二小姐姿容出众,颇有当年毓妃之姿,颦笑之际,足媲洛神出水之美。

毓妃何人?

那是当年名冠京城的第一美人,更是先前宠冠六宫的皇妃。只可惜红颜薄命,年纪轻轻便染了恶疾仙逝了。

他一眯眸,忽而幽幽一叹。

“本宫记得,你与本宫有着一道婚约?”

下颌之处的力道有些紧,亦有些疼,华枝听着萧景明的发问,没有吭声。

见她不答,男子竟也不恼,兀自又将手上的力道收紧了些,瞧着她眉目之间的细微蹙意,又勾了勾唇。

“本宫原本不想娶你,可见着萧欤如此在意你,本宫也想尝尝你的好了。”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竟能让性子清冷的祁王萧琼之动了俗念?

萧景明的兴致愈发浓烈。

“不必怕,祁王良善,本宫亦是良善。”

他低下头,有几缕发丝向下垂落,恰巧落在华枝的颊边,轻轻刮蹭着她的耳廓与边颊。

低沉的声音中掺杂了几分笑意,在华枝的耳旁化了开。她攥紧了袖角,衣袖上的那朵小桃花已被她捏得不成样子。

华袍玉冠之人的声音也越发蛊惑人心:

“嫁与本宫,本宫可保丈人无事,华家上下从此富贵、无忧。”

一颗心忽地一颤。

袖上的桃花又被人猛地一掐,她抬眸,望入萧景明那一双幽深的眼。

幽深得让她误以为又走入了一条长长的甬道,道路两侧是惨白的宫灯,她跪于冰凉的宫阶之上,就连身上的月色也不带半分生气。

上辈子的命运,这辈子......

这辈子她也是逃脱不掉么?

第42章

祁王府内, 一盏灯燃得正亮。

无水微垂着眼站在书桌前,两手研着浓黑的墨汁。桌前的男子坐得端正,一手捧着书卷,一手执笔沓于素白的纸上,抄写着经书上的内容。

一双眉微微蹙, 萧欤紧握着笔, 神态认真。

站了许久, 夜已是至深,无水的腿有些酸痛。他紧张兮兮地扫了一眼自家主子笔下端正的字迹, 抿了抿唇。

思量再三,他还是轻声道:“王爷, 夜已经很深了, 您......”

自从王爷回府后,便一直坐在书桌誊抄经书, 竟是一刻都不停地誊抄到了现在。

小后生心中微微叹息。

低下头去打量主子的神情,见男子神态未变,一笔落, 他将手中的笔搭在一侧,空出手来探向一旁的茶杯。

无水慌忙道:“主子, 茶凉了,小的给您换杯热的来。”

话音还未落, 却见萧欤径直端起杯盏,对他的话罔若未闻。

“重阳将至,本王欲抄几本经书送入宫去, 献于太后娘娘,为太后娘娘祈福。”

太后年纪大了,身子不大好了,这是宫内人尽皆知的事。

无水叹息,“主子,这离重阳节还远着呢,您莫要为了抄经书折腾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小后生将萧欤手中的茶盏接了去,转过头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侍女上前接过茶壶,将其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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