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楚越端着面,看了看秦棠,问道:“我哪里得罪他了?”
秦棠没有回应,呼噜噜地吃起面来,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魏楚越一挑眉,喃喃道:“我不就是实话实说了?你这人就是无趣。没劲。”
魏楚越喝了口面汤,吃了口面,满意地一笑,这汤面的味道分外熟悉,一吃便是宋怡临的手艺。
今日午后,院子里的人多了起来,魏楚越就想着宋怡临应该能寻到机会混进来,但还怕他找不到自己,递不了消息,没想到他竟混成了厨子,倒不枉费他的好手艺。
魏楚越和宋怡临二人境遇十分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相遇时,一个仿佛活得锦衣玉食,另一个活得孤苦无依,也不知怎的,宋怡临就成了魏楚越的厨子,伺候起这位少爷了。宋怡临一个人刨树根也能活过来,魏楚越却很挑剔,没几个月宋怡临的厨进步缓慢,且完全不符合魏楚越的口味。
好在那段颠沛流离的时日并不长,他们在卞城安顿之后,无忘斋有自己的厨子,魏楚越还是会偶尔想念魏楚越的厨艺,会去宋怡临那儿蹭饭。不过自从文然来了之后,魏楚越就不曾再去过了。
面不多,他们都饿了快一整日,吃得快,很快连面带汤都吃得干干净净,碗底㬝亮。
送饭的小哥果然回来的很快,取走了碗筷,给魏楚越他们一人各送了一囊水。
魏楚越又靠回了墙角,向秦棠小声说道:“面好吃吗?”
秦棠看了魏楚越一眼,直觉他的问话是另有深意,不禁皱了皱眉。
魏楚越弯眉笑了笑,秦棠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无忘斋的人已经进了院子,比秦棠想象中来的要快。
“是宋怡临?”
魏楚越笑了笑以作回应。
秦棠叹了一声。
“宋哥人很好的。你放心。”
秦棠微微摇头:“不是因为他。”
“那是因为文先生?”
秦棠再一声喟叹,看向魏楚越:“这些年,你还好嘛?”
魏楚越愣了愣,点头:“还好。”
“不用再躲了吗?”
魏楚越笑了笑,没有说话。
秦棠缓缓低了头,不再追问。当年魏楚越什么都没说,现在也不是问的好时机。秦棠一开始生气,这么多年他都以为魏楚越死了,怨魏楚越的欺瞒,也气自己没有立场质问和指责,魏楚越说的不错,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可秦棠心里任然很不舒服,十年前他们不是朋友吗?十年后他们还是朋友吗?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究竟要怎么面对魏楚越。
如果只是匆匆一面,秦棠可以有许多时间理清思绪,但魏楚越和他被困于一室之中,令他无处可退,可难道不该是魏楚越窘迫无措吗?可为何仿佛秦棠才是心中有亏欠的人呢?
魏楚越没想到秦棠会忽然问起十年前的事情,他以为秦棠再次相见时不问,之后就不会再问起了,以他的脾气,是憋着闷气能一言不发地气一辈子,现在看来,是魏楚越想错了,他能假装坦荡,却不是真的坦荡,陈年旧事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只能沉默。
可沉默像刀悬在魏楚越头上,刀锋寒光逼人。
许久,魏楚越又开口,将话题绕回了文然和宋怡临身上,那本是秦棠先问起来的。
“说实话,一开始,我真不大喜欢他们一起,但时日久了也明白宋哥是一心一意待他……旁人怎么看怎么想,对宋哥,对文先生,都不重要。不过,文先生将你视你为挚友,盼你不要令他失望才好。”
“你又岂知我是怎么想的?”
“你怎么想的不都写在脸上了?对着宋哥一点好脸色都没有。”魏楚越脸上又浮起了笑,“这两年,你一直在找文先生的下落,一门心思要将文先生带回京去,连文老都嫌你麻烦,与其让你无休止地探究下去,不若借这个机会让你见一见文先生,这才许透露消息出去的。”
秦棠苦笑,难得魏楚越也有看不明白他心思、自作聪明的时候,他所问所想的并不是文然,而是他魏楚越。
不过听魏楚越说出文老的安排,秦棠也唯有苦笑,对文然也好,对魏楚越也好,他都好像是迷宫里的老鼠,兜兜转转都是无用功,徒惹人笑话了。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么我们现在究竟在等什么?”秦棠看向魏楚越,认命似得接受魏楚越的摆布。
对无忘斋、对魏楚越、对宋怡临,秦棠都抱着极大的怀疑、不信任,甚至敌意,就算魏楚越在徐州城外救了他和大理寺的一干人,秦棠依然无法真正信任这个欺瞒了自己十年、身份成谜的魏楚越。
可到了这一次,秦棠好似忽然想通了,他自离京往徐州查案开始就已在他人的套中,无论魏楚越在其中是何种角色,这个时候,他都只能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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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宋哥回归!
第46章
“咚咚咚咚!”
宋怡临手起刀落,砧板上的排骨每一段都是三指宽,整整齐齐。
老徐就在宋怡临身边和面,簇新的厨房终于有了烟火气。
“老徐,还要多久啊?”厨房门口一个佩剑的人张望了一番,见里面热火朝天的,却没有半点饭菜香气,着实有些饿了,就来催促一番。
“快了快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可快些吧。”
“这厨房里的家伙事不大齐全,新的东西也不大顺手,您瞧瞧这刀也未开好,断肉不断骨头的,怪费力气。这位小哥,要不,麻烦把我家婆娘也喊来帮把手?”
“你怎么这么麻烦?让你带你侄子已经不错了,我看他手脚挺利索的,一顿面罢了,你得多少双手才够啊?”
“哎哟,这位小哥啊,这三四时好口人呢,您这儿又催的紧……”
“行了,快些吧。”
“哎哎,好嘞。”
老徐擦了擦了额角的汗,见人走远了,才悄声跟宋怡临说话:“宋哥,看着架势恐怕寻不到机会让你脱开身呐。我这儿是真忙活不过来。”
宋怡临专心致志地一刀又一刀,摇了摇头:“没事,多谢老徐哥帮忙了。”
午后宋怡临和文然想不出什么头绪来,宋怡临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寻机会进院子看看,若混不进来,那就夜里再探。
文然见他神色凝重,便察觉他又动了冒险的念头,便道:“既然要办琼林宴,定会有伺候的仆从侍女,更要有厨子厨娘,这位樊老爷请了这么多人,总不能慢待了,这几日定会有机会的。”
宋怡临心知文然说的不错,却不知这样的机会是几时才会来,难免有些着急,不料文然话才说完不多久,机会就来了。
小胖爷董华安派人来寻他,说宅子里有动静了,樊老爷来了,带着家仆侍女,浩浩荡荡又是好几辆马车连人带货的进了院子。
不过樊府自家的家仆侍女统共十来人,要想三日后办一场宴席着实有些困难,所以樊家的管家也去了一趟牙行,挑选了些手脚麻利的人入府,都是些粗使下人老妈子。
这些小胖爷董华安早有安排,但新进府里的人都入不了内宅,所以宋怡临并没有去,而且那樊府管家自己说多了话,樊府另还有一队人马在路上,明日就能到,连带厨子和内府的佣人都齐全,不过是需要多些人手准备宴席罢了。
只有三日时间,这位樊老爷掐算得这般紧张,定是早已安排好了的。
那宅子里一潭死水一般的,宋怡临不好搅和,现在人多了,机会也就来了。既然还有一队人在路上个,那今日他们宅子里这么多人总不能够都饿着,宋怡临想来想去,又回去了老徐的面馆。他们一连吃了好几日的面,想来是信任老徐的,若他们晚上再来,宋怡临便想办法再探探消息。
事情比宋怡临预想得更好,未时末,宅子里的人又来了老徐的面馆,要将老徐请去给他们做顿晚饭。
老徐一愣没敢直接答应,便推说自己只会做面,没想到他们还挺乐意,老徐回来问了宋怡临的意思,宋怡临自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就让老徐带上了他一起,帮把手。
宅院里的情况与宋怡临初来时已不大一样了,暗哨依然在,不过调动了位置,能听见有府内仆人和侍女来来往往的脚步声,似乎都是疾行,不曾说一句话。不过宋怡临和老徐是从侧门被直接带入后厨的,一共就走过了一个偏院,原就难遇上人,宋怡临更没机会私下探查,只能安心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