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辙【CP完结+番外】(61)

张汉马也扬起头,看向张淙。张淙觉得张汉马这样有些奇怪。他这王八蛋亲爹天天混命活,醉得颠三倒四也挺常态的。可张淙从没见过他直接坐在地上,更不对劲儿的是,张汉马现在的眼神是清醒的——张淙能确定,他是清醒的。

总感觉有什么不详的东西,厄运一般笼罩过来,铺天盖地,令张淙很不舒服。

张淙没准备走过去,更没准备跟他久别重逢的爹打招呼,他们之间自然没有什么思念和情感需要表达。

张淙转身,打算开门走人。

这时候张汉马出声了:“你回来了。”

张淙准备推门的手顿了下,他扭过头,又瞧了张汉马一眼。

张汉马朝他招手:“你过来。”

“有事就说。”张淙硬邦邦道,声调没有起伏。

张汉马斜着眼睛看他,那目光里蜷了些什么,他说:“明天过年,你生日了。”

张淙皱起眉,并没动步子。

张汉马终于不耐烦了,他拍了拍屁股下的水泥地,突然扯嗓子朝张淙大吼:“你过来!”

张淙下意识回头看一眼门。对面就是冯老跟晏江何,也不知道两张破门板子能挡多少动静,他们会不会听见。

张淙不想张汉马再作妖,只能走过去,他尽力屏住呼吸,免得应激反应起祟,让他当场吐出来。不过吐出来也无所谓,他可以直接吐张汉马脸上。

张汉马看他过来,在兜里又掏又抠,竟薅出一把钱,他伸胳膊:“拿着。”

张淙垂眼睛看钱,大概估计了一下,这一沓能有小两千:“什么意思?”

“你拿着吧。”张汉马把钱往张淙手里一塞,“我用不着了。”

张淙掐上钱,手指死死捏着,他说话时嘴皮没怎么动:“用不着了?你终于要死了?”

这一瞬间张淙脑子里晃过很多念头。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人的脑子能这么快做出反应。比如张汉马得罪了什么人,要被打死。或者,张汉马和冯老一样,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即将归西。张淙还想,他更有可能祸害完哪个婊/子,染上艾滋。

反正不管是什么,按照张汉马的王八作为,把自己玩脱是早晚的事。张淙一直擎等着这一天,终于等到了?

张汉马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他没笑出声,但嘴角咧开的弧度无比扭曲,张淙听他丧心病狂地说:“我好像杀人了。”

张淙站在原地。感觉脑袋顶上的灯忽然灭了。灯是他进门亲手开的。他闭上眼睛,耳朵依旧没法消化张汉马的话。

他这该死的爹,失踪这么久,回来朝他说了一句什么?

周围突然一片死寂,冰冷。空气立刻削薄起来,仿佛有无数个断头鬼孽,散发出恶臭,附身在数不清的尘埃上,将张淙团团包围。

让他窒息。

张淙睁开眼睛,头顶的灯照旧亮着。他缓缓蹲下,瞪向张汉马:“你说什么?”

张汉马歪过头:“那个娘们想拿我的钱。”

张汉马的眼睛移到张淙手上的钞票:“我推了她一把,她从楼梯滚下去了。”

那个娘们是哪个?张淙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过有一点他想对了,张汉马的确是因为祸害婊/子才找的死。

张淙又低下头看钱,他手里拎的哪是钱,他拎的是条命:“人死了吗?”

“不知道。”张汉马/眼神发空,“我跑了。”

他跑了,一跑跑了大半个月,逃票混上绿皮火车,兜去某处不知名的南方。跑到最后无处可去。卡在年底,他回了家。

张淙猜,张汉马这个站不起来的行尸走肉跑不动,他是爬。

张淙的手开始抖,他咬紧牙,额角的青筋暴出来。愤怒和恐惧拧成一个滋哇叫的锋利电钻,钻碎他的四肢。

张淙开始撕手里的钱。

多霸气的行为,人民币被他撕得粉碎。

张淙将稀碎的钱全部砸在张汉马脸上,他想吼,想咆哮,却被无形的利爪掐穿咽喉,只能扯破声带,压抑出声:“你回来做什么?你直接去死不就行了?”

他说完,对着张汉马那盖上钱渣滓的脸又死命揍去两拳。

张淙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张汉马脸上的钱渣全被打落,他脑袋歪吊在脖子上,侧过头呸出一口血唾沫。

他挨揍挨得一动不动,半声没吭。只有脖子半死不活得抻长。

张淙看那没骨头的脖颈,突然就想伸手过去给它拧断。于是他真的伸出了一双手。

张淙的眼底阴沉一片,那是一种极端疯狂的黑色。无波无澜,阴鸷可怖。在这目光里,生命会卷进毁灭,日月会消弭于末日。

张淙的胳膊用力到生疼,他手腕和手背的血管全部凸起,指尖煞白。

他是真的想掐死张汉马。

张汉马的脸色憋成通红,眼珠上翻,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响动。

所以血缘真的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张汉马能把人推下楼梯跑路,张淙青出于蓝,能把自己亲爹掐死。

张汉马的手哆嗦着抬起来,奋力才堪堪抓住张淙的手腕,可他怎么也不能把张淙的手扒下去。

这时候,张淙揣在兜里的手机响了。

舒缓的旋律响起,张淙立时像被雷劈了脑子。他手上的力气瞬间松懈,张汉马总算倒了口气儿,猛烈地咳嗽。

手机里低沉温柔的男声在唱:“Anywhere you are,I am near……”

这声音像奔流滚烫的江河,冲没了张淙的五脏六腑,淹死他疯狂的心跳。

第一次见晏江何,也是这首歌。他坐在晏江何车里,侧脸被喷上温暖的空调风。

手机铃声不知响了多久,直到歌声突然停了,张淙的手才从张汉马脖子上卸下来,然后慢慢滑下,最后掉在地上。

张汉马缓过气儿,喉管里呼号着喘息。

张淙直视张汉马,看了好久,他的手已经冷透了,才重重地问出一句:“你为什么不还手?儿子打老子,天打雷劈,你为什么不还手?”

从小到大,张淙一贯作孽,他天理难容,该天打雷劈成黢黑焚烧的焦炭。从他会打人开始,他就揍张汉马,揍张汉马领的女人。他屡战屡胜,不,准确说不能用战,张汉马从来没还过手,也没有躲过。

从来没有,一次都没有。多新鲜呐,他们父子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笑话。

张汉马用力喘气,脖子被张淙掐得剧痛,喉咙拉破弦儿:“你还当自己是我儿子呢?”

他又劈叉那般乐出来:“你早就不把我当你爸了。”

张淙没再说话。他又盯着张汉马的脸看了半晌。他发现自己的眼睛和张汉马的很像。都是双眼皮,漆黑的瞳孔,眉骨高高的。

张淙站起身,深深颤栗着呼出一口气,冰冷道:“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他说完,头也不回,慢慢走出了屋子。

在他把门关上的瞬间,屋内响起了张汉马的声音。

他没有说话,竟然在唱歌。

没有歌词,没有吐字,只有曲调。张汉马不断用哑嗓子哼着,断断续续,非常难听,也不知是什么荒腔走版的玩意。

或许腊月二十九这天夜里,他疯癫的半辈子会一动不动。他能坐在水泥地上,将冰凉的地面坐热,跑调哼没整整一个通宵。等天亮光,他估计也能闭嘴了。

张淙出门没有回冯老家。他径直踩着黑下楼。走到四楼的时候,差点被张汉马的鞋绊倒。他立刻从快走变成了疯跑。

他一步蹦下三层台阶,跑下最后一层时又险些崴了脚。

夜里的风远离太阳,更加刺骨。张淙用手扒着墙,蹲下开始干呕。他呕得肠胃拧出卷儿,却愣是什么东西都没呕出来。

他今天吃过饭,胃里并不空,可为什么就是呕不出来呢?

因为神经性的呕吐反应,张淙的眼底翻上一股滚热的潮湿,但下一秒就被冻掉了。

这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又响了。张淙闭上眼睛,一口一口把寒气送进肺底。等他的肺完全凉透,那首歌也没了。

张淙依旧蹲在原地没起来。他不知道又蹲了多长时间,耳朵复苏,听见楼梯口有动静,是什么人正往下走。紧接着,手电筒的光打下。

张淙想站起身躲开,可他却像被钉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

脚步越来越近,最后停住。张淙知道自己挡路了。他正奋力把自己从钉子上拔起,却发现晏江何的声音和光都在他头顶:“你蹲这儿干什么?吓我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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