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退兵,国王暴死,王子继任国王,向魏朝献上国书,派出朝贡队伍,承诺行商税率二十取一。
那些起义的部落自知走投无路,听说西军在赎买流亡人口,税赋极低,举族投降,请求归附,杨迁将他们带回妥善安置。
……
短短一个月内,加兹国天翻地覆。
诸部毛骨悚然。
这一战,西军几乎没有伤亡,加兹国死了一位国王,王宫被劫掠一空,部落牧民大量出逃投奔魏朝,人心尽散,贵族内部互相猜忌,即位的国王还得对西军感恩戴德,自此以后,再不敢阳奉阴违。
而这一切看起来和西军没有任何关联,一切都是加兹国国王贪得无厌,自取灭亡。
诸部战战兢兢。
接下来几天,瑶英让商人和精通各族语言的官员领着各部使者、贵族逛集会,各部看到刚刚从中原运来的琳琅满目的货物,眼花缭乱,心旌动摇。
大会最后一日,各部和瑶英签订盟书,承诺恢复通商,定下税赋,约定互派使者。
自此,北道彻底连通。
……
忙完加兹国的事,瑶英的眼睛也好得差不多了。取下布条的那天正好是个大晴天,雪光映在殿前,一片雪亮。
她在殿中休息,提笔给昙摩罗伽写信。
前些天写给他的信都是她口述,谢青帮她写的,他认得她的笔迹,看到她的亲笔,就能知道她眼睛好了。
信刚送出去,谢青捧着一封信进屋:“公主,马鲁国曼达王妃送来的信。”
瑶英接了信看完,收起笑容,脸色紧绷。
“公主,出什么事了?”
瑶英转身,看着远方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岭,道:“海都阿陵可能要来了。”
李仲虔、杨迁匆匆赶来,“海都阿陵要来?”
瑶英点点头:“曼达王妃信上说,海都阿陵去了萨末鞬,瓦罕可汗生前曾派人去萨末鞬经营,他和那里的北戎人汇合,娶了当地一个宗主国的公主,借了大批兵马,誓要带领残部东归复国。”
“现在海都阿陵到哪里了?”
“曼达王妃也不清楚,我们得早做准备。”
李仲虔颔首,下令各处加强警戒,消息很快送了出去,一时之间风声鹤唳,边城屯所城门紧闭,守卫森严。
瑶英给昙摩罗伽写了封信。
柿子捡软的捏,海都阿陵现在急于复国,肯定不敢贸然攻打王庭,不过多做点防备总不是坏事。
☆、身世(结尾加一段)
瑶英的这封信随着信鹰穿过高山峻岭, 在经过沙城之时,被人截了下来, 付之一炬。
圣城外。
天色暗沉, 雪虐风饕。
毕娑领着亲随冒雪而行,毡帽上落满雪花, 身后马蹄声哒哒,一队人马从城内奔出,追上他。
他立刻警惕起来, 朝亲随示意,缓缓拔出佩刀,看清来人的脸时,愣住了。
来人是赤玛公主府的长史。
“将军,大事不好了!”
毕娑眼皮直跳:“王发病了?”
来人一愣, 摇摇头:“将军, 莫毗多小王子杀了驸马阿克烈!赤玛公主伤心欲绝, 请您尽快回城!”
毕娑脑子里嗡的一声,险些摔下马背。
阿克烈死了?
他猛地一提缰绳,拨马转身, 冲回圣城。
公主府里一片嚎哭之声,侍从奴仆跪在长廊外, 哀声啼哭, 禁卫军的将领们站在廊下,个个一脸愤怒之色,几个官员站在一边, 和他们讨论着什么。
毕娑匆匆进屋,阿克烈的尸首躺在血泊之中,人已经气绝。
赤玛公主趴在他身前,泪流满面。
毕娑跪倒在地。
“人是莫毗多杀的。”赤玛公主抬起头,擦去眼角泪珠,神情冰冷,“是罗伽下的令,莫毗多已经认罪了。”
毕娑回过神,冷笑着一口反驳:“不可能!王为什么要杀阿克烈?莫毗多在哪里?我亲自问他!”
赤玛公主双眼发红:“罗伽为什么杀阿克烈?因为罗伽想要杀的人是我!阿克烈为了救我,才会死在莫毗多刀下。”
毕娑眉头紧皱:“王怎么会杀你!你别胡言乱语了,我会查明真相,不让阿克烈冤死。”
赤玛公主嘶声冷笑,声音就像一条蛇蜿蜒而过,“罗伽为什么要杀我?因为我知道他的身世!他杀了那么多人来掩盖秘密,还杀了寺主,现在,他要对我下手了!”
毕娑呆呆地看着赤玛公主,眸中尽是震骇。
刹那间,世家和赤玛公主的过从甚密,大战过后,朝堂诡异的平静,莫毗多处处被人刁难,商队的横死,寺中僧人指认苏丹古,巴米尔的入狱……所有事情齐齐涌上心头,一道电光呼啸着闪过脑海,他全都明白了。
罗伽都病成这样了,他们还要算计罗伽!
毕娑瞪着赤玛公主,霍然起身,长刀出鞘,快如闪电,不过一息间,刀刃抵在了赤玛公主喉头上。
罗伽提醒过他,要他查一查和赤玛公主来往的人,他告诉罗伽,赤玛公主成婚以后和那些人断绝来往了。
是他一次次包庇赤玛公主,在罗伽面前为公主掩护,他明知赤玛公主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仍然天真地以为公主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毕娑悔不当初。
赤玛公主尖叫:“你竟然要为了罗伽杀我?”
刀刃贴着皮肉,只要微微用力,就能割破赤玛公主的喉管。
她惊恐地挣扎起来:“毕娑,你疯了!”
毕娑全身发抖,看着赤玛公主的脸,迟疑了一下。
一声巨响,门在他身后关上了,脚步声涌进来,年轻将官们冲进屋,刀背砍在他胳膊上。
他手中的长刀被人抢下。
赤玛公主趁机爬到一边,剧烈咳嗽,面皮紧绷:“毕娑,别挣扎了,已经晚了。”
毕娑冷冷地看她一眼,自嘲地一笑。
是啊,晚了,一切都晚了,赤玛入了别人的圈套,世家肯定早就知道罗伽的身世了。
虽然罗伽猜到了这一切,让他和莫毗多互相配合,引出真凶……可是现在真凶是谁根本不重要,一旦秘密揭露,连罗伽也控制不住局势。
“我真是蠢啊……竟然会相信你……”
他双目通红,憎恶地扫一眼赤玛公主。
婚礼之上,她说得那么恳切,要和罗伽和解,罗伽给了她机会,她却在暗中和世家勾结。
阿克烈死在她手上。
他环顾一圈,和将官们一一对视。
几人面露羞愧之色,挪开了视线,其他人神色坚定,道:“毕娑,我们没有选择,我们忠于王室,忠于昙摩家。”
他们朝他单膝下跪。
毕娑一言不发,掉头冲了出去。
“拦住他!”
赤玛公主冷声道。
众人飞扑上前,乌压压一片人头,毕娑面无表情,撞开所有挡在自己跟前的人,抢了一匹马,头也不回地朝着王寺方向奔去。
公主府外人头攒动,近卫军里三层、外三层等在府门外,朝中官员已经到了一大半,几乎都是世家子弟。
见到毕娑,他们哗啦啦拥了上来。
毕娑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冲出长街。
几道身影从不同方向飞身扑上马背,七手八脚抱住他,狠狠一记手刀,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赤玛披头散发地追出府门,看到毕娑被制住了,松口气,怒向众人道:“不能再等了,毕娑不会答应的,我们没法说动他,现在就去王寺,为驸马讨回一个公道!”
众人对视一眼,中军近卫郎将抽出佩刀,高声道:“王寺被包围了,各地驻军来不及反应,赶不回来驰援。王被奸人蒙蔽,再三包庇汉人,重用外族,为掩盖秘密,残杀朝中年轻将官和驸马,我们今天一定要拿到王的退位诏书!”
阶前士兵齐声响应。
官员们簇拥着赤玛公主奔向王寺,风声淹没在密集的脚步声里。
王寺在大雪中无言伫立。
僧兵看到黑压压涌过来的人潮,慌乱了一瞬,掉头回去禀报,有人撞响示警铜钟,钟声在风雪中回荡开来,沉重肃穆。
郎将骑在马背上,大喊:“这些天圣城死了那么多的俊杰儿郎,今天驸马也死得不明不白,我们要面见王,请王给我们一个交代!”
大雪纷飞,近卫军层层推进,如一堵堵耸立的墙,要将一切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践踏粉碎。
僧兵节节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