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望向严炔:“你要把我锁在这里一辈子吗?”
严炔无比认真的点头,认真的眼睛透着红光。起身拉着南兮躺回沙发,脑袋轻轻靠在她肩膀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连睫毛都不再闪动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他说:“南兮,我才发现,我们压根不适合分离。”
南兮叹气,不仅我们,全世界都是。
只是谁都没有那个能力,驱散分离。
“你不在,我会死。”他坚定的补充。
南兮微愣:“严炔,如果未来有那种可能,请务必好好活着。”
“南兮!”严炔猛的睁大了眼睛,一双幽深幽深的桃花眼盯着南兮,半晌才道:“我都这样努力了,还是没法将你留下吗?”
南兮摇头,“不,我是想说,如果......如果未来有一天我只有那一种选择,严炔你一定要记得,接受分离已然将我掏空了一半,如果那时候我还要担心你,那我,一定会走在你前面。那样的话,我们就再也没有重逢了。”
严炔微微合了合眼,说:“南兮,这个世界没那么残忍,你相信我。”
南兮笑,点头:“你说的话,多多少少我会试着相信。”接而双手捧起他的脸,哀伤的眼神明而晃之,问:“只是严炔,难道你不准备继续恨我吗?”
“恨不比爱有趣。”他说:“恨需要时时提醒,而爱,时时就在那里。但是南兮,在这件事上,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带了一股莫名的幼稚的警告,附上了一层威胁的意味。
严炔终归是不了解南兮,有些事情,又怎么会真的舍得?
有些失去,当真是腕了心。
“是嘉良告诉你的吗?”南兮问,“我以为以他的性格会替我一直保密下去。”
“不,不是他。”严炔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组织语言,他说:“嘉良一直都是一个合格的秘密守护者,记得以前跟你提过,这世上很难有什么东西能逃得过林霍的嗅觉。直到他把那张检查化验单摆在我面前,我才强迫自己去承认。”
“检查......化验单?”南兮茫然,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她清醒了不少,仔细回想,她自己压根就没见过这张单子。
严炔重重的点头,像是在承认着南兮的罪孽,他说:“一个健健康康的生命......南兮,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不会相信我失去了什么?”
脑袋突然一下子炸裂,没给一丝准备的时间。嗡嗡的,像一堆乱麻,胡乱缠绕,一再窒息。
化验单?健健康康?
她因激动而丧失了一部分的理智,有些粗鲁的扯着严炔的衣袖,没有条理的问:“什么健健康康的?严炔你......化验单应该会看吧?那个......你没扔掉是吗?”
“没有。”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摇头,似是被南兮给吓住了。
南兮突然起身,结巴道:“那你拿来给我!”
“现在?”
“对,就现在!我现在就要!”
即便罗嘉良的谎言有一千种可能,如今面对的,却是最糟糕的那种。被唤作良天使的那个人,选择了借刀杀人,而她的愚蠢,就是他手里握着的最利的那把刀。
曾经多么信任的人,却在这一场盛大的谎言里将一切一并抛弃,原来,是她自己亲手解决了那个孩子!
那张皱皱巴巴的化验单变得异常刺眼,仿佛已被鲜红染透。无法抹掉的那点证据,划出了血淋淋的裂痕。
结痂,再溃烂!
......
因为要赴许念的约,南兮软磨硬泡从严炔那磨来了钥匙,终于出了门。这些天她一直都担心许念,却是没想到,这个约只为说再见而来,她要走了。
“你要去哪?”南兮问。
“去找我爸爸,他老人家也有尝到寂寞孤独的一天。”许念扯出一抹惨淡的笑:“其实说实话南兮,在这之前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爸爸会老去,我会失去他,失去爸爸。我根本就没法想象我许念如果没有爸爸会活的多窝囊,我想待在他身边,尽可能的长一点。”
许念说着并非属于自己的台词,尽可能像模像样。
南兮望着她,成长是个会让人感到疼痛的词,而许念的成长太快了,几乎是被拉扯着长大。
“在这之前你有想过会失去林霍吗?”南兮问。
“想过。”她坚定道:“但没想到是这种情景。”
“不准备跟他告别吗?”
“我们已经相见无言了南兮,悄无声息或许来的更好一些。”许念顿了顿接道:“南兮,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努力了,这些天我一直在努力,我也想将这件事彻底忘掉,试着去认识一个我眼里的林霍。可是太难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底线,有些坎是过不去的。我不想日后我们两个人要互相折磨互相纠缠到老,太不好了。”
“你不听听他的解释吗?或许真的是一个意外,我们不该给林霍判了死刑,他压根就不知道,当时......”
“是不是意外重要吗南兮,我在乎的不是他记不记得这件事,而是......那个孩子,我接受不了。再面对林霍的时候,我总能想到一个孩子和......和另一个女人的脸,是林霍对不起她们,我没有办法心安理得!”
“所以你,真的打算放弃他了?”
“是,你不必劝我了。我约你来,是真的想好好说声再见的,走的时候才发现,除了你,也没有人能这么好好说说话了。”
“可是林霍......”
“我的南兮,我们能绕过林霍吗?”许念哀怨的看向南兮,“聊聊你,怎么,跟严炔和好如初了?我就说嘛,严炔也算还不错,至少,比那乔莫峰看着让人顺眼一些。”
南兮笑:“乔莫峰又哪里惹到你大小姐了?”
“我做事情,一向都凭直觉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还需要什么理由啊!”
接而轻声笑了笑,随即起身,告别接近了尾声。
“你什么时候走?”南兮问。
“后天,但别来送我,我不太喜欢那种场面。”许念笑了笑说:“南兮,想我的时候呢随时call我电话就好,保不定我就飞过来看你了。”
依旧是瘦瘦小小的背影,如初见一般,一个抬着头高傲的似未成年少女,青春洋溢,青春里留下了一道不大不小的伤疤。
......
南兮在回家的时候径直饶过自己家,一直往前再走上一段距离,罗嘉良就住在那里。许是因为愤怒,又或者是背叛中残带的疼痛,她急切的往前,还未触碰到把手,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罗嘉良一下子怔住了,半晌过后,他缓缓喊了一声“南兮。”一如初见,神情相貌无一丝改变,南兮却是再也看不懂这个人了。
她并未回应他,罗嘉良开始有点发懵,南兮从他的闪躲中读懂了,什么都懂了。
过去里,只要严炔在,罗嘉良的目光所及只围绕着那一个人。他和晨曦一样,为了那么一个人抛弃了自尊,厌恶着世俗。
“我曾以为你是医生,罗嘉良。”南兮开口。
那一瞬间,从罗嘉良那张平淡如初的面庞闪现过了无数种表情,南兮见过的没见过的罗嘉良所有的表情,如今都见到了。
他并没有回话,但南兮知道,他什么都懂,单从此刻的神情来看,他并没有试着悔过。
“良天使?”南兮笑出了泪:“曾经的你,也是配得上这三个字的。”
“你可知我有多讨厌这三个字。”罗嘉良看不出什么情绪,剪了刘海露出额头的罗嘉良比往日里更加暗淡,无任何精神气,他说:“我要为你口中的天使二字负责,南兮,强迫一个恶魔做天使是很残忍的事。”
“为什么不表现的再明显一些?为什么......你拿枪对着的不是我?”
“想过,不忍罢了。”罗嘉良笑了笑,说:“只是你,怎会如此愚蠢,你的那份无来由的信任曾让我恐惧,明明你早就看得出来我觊觎什么位置怎样的身份!南兮,你的出现将我的世界变成一片黑暗,再无光明,你告诉我,我如何对你仁慈?”
南兮抬手狠狠一巴掌打在罗嘉良左脸颊,无比坚定!“啪”的一声响,似是要强迫二人清醒。
“罗嘉良,你不是医生,只是个杀人犯罢了!”
身后感觉有脚步声拉近,南兮回头,一个同样眼神无神如同行尸走肉的严炔出现,他淡淡的瞥了罗嘉良一眼,然后看向南兮问:“不回家你在这里干什么,我等了你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