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他总认为，单独赴死就是不拖累我，他似乎从来都没有明白，我南兮要陪着他的决心，他说他想逃，其实最想逃离的人是我，机场人山人海里，我丢了严炔，再也没找回来。他跑了，而我，转眼就把他忘了。”
“这么说，他也有可能......”
“林霍！”南兮白着一张脸惨笑：“当时严炔已然没有自行能力，医院给的最后期限，是还不足半个月，他不可能一个人动身去别的地方。后来，我查了国内那半年内所有手术成功的案例，没有严炔的名字。”
“但也没有他确切死亡的消息！”
“所以我才回来！”南兮扯着脸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我是来挖严氏祖坟的，严炔就算再不济，也是严氏的血脉，严悸再混蛋，也不该不让他进祖坟！”
林霍唰的一下脸白的可怕，南兮当时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他参与的不比严炔少，自以为对她无比了解，可就在刚刚，就在这简短的十分钟，他对她当真是一无所知。
他记忆里的南兮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浑身带刺，不会说出挖祖坟之类的胡言乱语。她对严悸一直尊敬有加，以哥相称。
后来突然有一天，南兮身上长出了第一根刺，专刺严悸，恨不得将他剁成一滩肉泥。她在报仇，她在替严炔报仇。
“林霍你告诉我......”南兮收起了若隐若现的笑容，一张脸皱的像一张废纸，一字一句的问：“严悸将严炔藏到了哪里？”
“南兮，严炔一个大活人......”
“我是说骨灰。”顿了顿，咬着牙问：“藏到了哪里？”
林霍差点站立不住就要在南兮面前矫情的表演虚弱了，双手紧紧抓着南兮的肩膀，用了几分力道，缓然道：“我不知道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南兮，你应该明白，不论这其中的证明历程多么复杂，至少最终表明，严悸跟严炔身上流的是一样的血，他们是兄弟！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问我这样的问题，当年你和严炔消失在那家医院，所有人都急疯了，严悸也不例外！”
“演的真好。”林霍的苦口婆心对于南兮而言毫无用处，她轻而易举的否认，如同听了一个笑话，笑道：“一个人究竟是如何虚伪才能骗得过你们这些人这么多年，当真是，林慧教的好！”
“南兮！”林霍恍然两只手垂了下来，额头青筋暴起，这个样子，是真的生气无疑。
“哦，我忘了。”南兮摇了摇头道：“林慧是你奶奶，对这整个严氏而言，汗马功劳，德高望重，忽略不得！”转而又笑着拍了拍林霍的后背，道：“你我，走的从来都不是同一条路，我竟然忘了。”
转身，门外前台小姑娘像只壁虎一般趴在玻璃壁橱上，恨不得自己长了八只耳朵，只可惜，林霍这里的隔音实在是太好了。前台小姑娘只得从林霍那张惨白惨白的脸上判断自己可能犯下了大错。
再将目光从林霍身上转到里面另一个人，南兮帽子口罩依旧扔在地上，就这么堂而皇之从办公室走了出去，小姑娘愣愣的，这张面容实在是熟悉的紧，大脑快速反应了几秒，抖抖索索的指着南兮：“你......你是......”
“南兮，不谢。”南兮莞尔一笑，消失在尽头。
第93章 候鸟
晨曦爱严炔，谨慎且大胆。
我的童年，一团糟。嗜赌成性的父母，到最后，赌牌上赌着的是自己的女儿。他们输了，自然我开始改名改姓，成为旁人的女儿。
那年冬天，很冷，似乎记忆里从未有过那么冷的天，我被赶走了。在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雪堆旁，我遇见了一个男孩子，他长的甚是好看，大约六七岁的样子，个头比我高了些许。如若不是眼睛眨了两下，我一定认为眼前是一副画像。
他的眼睛，空洞且暗淡。
我从未见过那样一双眼睛，寡淡如白。
“带我回家。”我冷的发抖，仿佛快要死掉，却仍妄想有一个地方能容得下我。
他看着我，像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眼神里太多东西，仿佛是在这世间走了好些回，此刻，正值厌倦。
“我没有家。”他说。
那是近一年多以来他唯一吐露的四个字，疯了的小哑巴，终是说：“我没有家。”
这个小男孩比我还惨，他被活生生的逼疯，所有人都承认他疯了。
他拒绝将自己置于阳光下，哪里阴暗便往哪爬。
那年，他八岁，我十一岁。
后来，偶然间发现了被他藏在枕头下皱皱麻麻的曲稿，一字一句，仿佛绝笔。
于是，我求着林慧进了严氏。
十五岁出道，第一首歌来源于C.HE，并未出乎意料，一炮而红。
封神音乐家C.HE，本身就是天才。
再后来，他去了纽约，八年未归。
那八年，只有我知道，他过的生不如死。
癔症，是将自己停靠在最痛苦的那个瞬间，死死挣扎。
......
再后来，没有归属的流浪小孩终于有了港湾，他将南兮牢牢捧在手心，他将除却南兮之外的所有人狠狠甩在了身后。
我想让他幸福，可那份幸福里没有晨曦，再也没有晨曦了。
南兮消失的那段日子，我终于见到了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严炔。直到那一刻我终于明白，晨曦要失去严炔了。
这一次，是真的失去。
没有谁能在严炔心中占得一席位置，哪怕是那个陪了他十几年的晨曦。
晨曦看着摆放在严炔面前工工整整的午餐，一口未动。往办公室里面走两步，沙发上窝着一个人，头微微垂下来，她不想承认那个不可一世，意气风发的少年在短短的时间内仿佛换了一个模样。
她站在他身旁很久，难道只有那个女人不在，她才有这般的资格。明明，她认识他在先。可是，爱这个东西，衡量的标准太多了。
她自认认识他时间够久，了解却少的可怕，像现在这样静静的看着也是一种奢侈。
是啊，她跟南兮到底哪个更悲哀？
严炔微微睁眼，抬头看着她。他没有睡着，只是，只是想得深了点……
“你怎么来了？”他问。
“你还没吃午饭。”她答非所问。
“有什么事吗？”
“该吃午饭了。”
“你……不应该在欧洲吗？”
“我是来盯着你吃饭的！”
然后，两个人互相望着。
是不是，只有她答非所问，才有可能，留的时间长一点？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可以什么都不要。
可我知道，你为了她，亦可以什么都不要。
偏偏，那么残忍……
她转身，将小小的餐桌搬过来，放在他的眼前。
严炔抬眼，说：“晨曦，你不必这样的。”
她将桌子再推进点，说：“吃吧！”
“晨曦。”
“吃吧，吃完我就走！”
“你走吧。”
“你以为我是那种能被赶走的人吗？严炔，果然，你我，是互不了解！”
我不会告诉你，南兮离开的时候她找过我。
她说：晨曦，莫峰可能会做傻事。
她说：如果有可能，你能帮我看着他点，阻止他。告诉他，南兮不需要为她做任何事，南兮已经欠了太多了！
我大怒，冲着她吼：你的心里只有乔莫峰吗？严炔算什么？
她笑着对我说：我知道的，即便我没一句嘱托，你也不会丢弃他不是吗？
严炔，南兮都比你了解我！
我是晨曦，是被光照着的晨曦，在别人的眼里，晨曦骄傲，自强，自大。他们说的都没错，只是晨曦在严炔的面前像一杯尘土。
你怎么赶我，我都不会离开，直到有一天，你不再需要！
我爱你，来源于很多年前一个小小的拥抱。到底是多少年前，怎么突然想不起来了呢？可能，真的，是太久了吧！
他们都说，我对你，那不是爱，只是无法介怀的感动。
我笑笑，说道：可能吧。
可是，这句话我只想对你说：严炔，我爱你，我比谁都清醒，我爱你。
可是啊，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我想，大概不会再说了。
如果，我先于你被埋葬，到某年某月某日你会知道晨曦藏了一辈子的这个秘密，到那时，会不会有一点点的惭愧，对晨曦些许的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