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至立春GL(60)

这是何雪言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论调,她木然的看着她的姐姐。

“妈妈就是那样,爸无法交流,你不想说话,雪杉跟妈一个样。我从小就知道,这个家就是这样死气沉沉,所以我一定不能让自己的人生被你们毁了,我要有我自己幸福的家。”何雪茗红唇颤动,自己擦着眼泪,带了一点笑容道:“可是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我在外面做生意,回家还要照顾老公孩子有多难。”

“姐……”何雪言无法动弹,默默发出了这样一个字。

天色不够澄澈,灰黄色的光让这古城有了枯槁的气色,北方的冬季那样苍凉。

何雪茗深深呼吸,她把眼泪抹掉,一如抹掉衣服上一滴水珠,似乎不愿意再袒露那样,只阴沉沉做了结束语道:“我们不说自己的故事了。我有我的难,你有你的难,你这么多年过的不好,我都知道。过去我一直也觉得自己亏欠你,但现在不必了……”

何雪言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感到一阵大祸临头,她以为她只是看到了一幕,谁知道是更多。

“是你把爸害成那样的,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何雪茗苦苦笑了一下,淡淡道:“我还能说什么?究竟是谁改变了一家人的命运,你让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妈也越来越孤僻,一天到晚窝在书房不出来。你把她和外界唯一的联系就那样切断了,留给她的只有满心的痛苦。这都是你的错。”

何雪言的骨骼在咔咔响,她的耳朵里听见这些细微的声音,她在浑身颤抖,像一团快散架的木头,被大风剧烈吹动,就要七零八落。那些话,她没法一一反驳。

她姐姐穿好了大衣,拿起了包准备走:“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妈妈和雪杉有知道真相的权力,我不想他们被你这样的人欺骗一辈子。”

“你想怎么样!”何雪言喊出来,头皮发麻,她的小臂都是鸡皮疙瘩:“或者说,你要怎么样?你要我怎么样?”

风在屋顶刮过,哨音尖利。

何雪茗停在门口,然后转身看她,说的很缓慢:“你可以和颜扉在一起,但我不可能信任她,家里的东西不能给外人。如果我选择帮你隐瞒,那些字画,我不认为应该再放在你这里,收藏馆有更专业的人负责保存,永远都是我们家的东西,你我都死了,我的孩子依旧会帮我们守着。”

何雪言以为听错了,但真没有错,以至于她流着眼泪笑出来,内心那样恐惧又感到可笑。

“竟然就只是这样。”何雪言快要笑出声,但眼泪涌了满眼。她内心那样悲凉道:“你不要原谅我,我也不会原谅你的。我再也不会喊你姐,你一点都不配。”

“随便。”何雪茗冷漠的看着她,像看罪犯那样道:“你可以选。”

“你要什么都拿走。这样至少我后半生都不用再看你这样的脸孔,再也不用小心提防你,不用害怕你,什么也不用了。”何雪言说完这些,就再不说了。

何雪茗看着她的模样,推开了门道:“我也没想到,你这样选。”

风就灌进整个屋子,像冰冷的海水漫进船舱,让人无法呼吸。

第45章

黑色的奔驰开出了灰砖胡同,何雪言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望了很久,感觉心里空空荡荡,像此刻暗云密布的黄昏,何雪茗仁慈的只拿走了五幅字画,价值几何没人说的清,说有价也许换的来三世富贵,说无价就是几张很破的纸。

几张破纸断送了姐姐和她最后一些情分。

可能一直都是她太幼稚,还幻想着从姐姐心里分上丝丝温情,如今最后一点奢望都是繁花泡影。那个在小时候拉着她的手,送她上学,给她卖糖葫芦的女生,大抵灰飞烟灭。

何雪言立在门墩前呼出一团白气,神色茫然,缓缓转身关了门。锁住大门,在院子里又立了一会儿,宛如失神。

冻的麻木的时候,听见客厅里手机在响。

她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回客厅,连拿手机的力气都失去般,手指聚合不灵便,冻的梆硬,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像俱躯壳,按下接听,那边是颜扉的声音。

“雪言,副总打电话了,让我明天也参加新书推介会。”颜扉跟她汇报情况,有些为难那样道:“可玉姐明天早上7点还得有一次检查,我陪完再赶过去估计就迟了,不过我也不发言应该没事儿吧?我想去迟点。”

“恩。”何雪言不知道听懂没,淡淡只回了一声。

“雪言?”颜扉感觉不对,起身往楼道走开口道:“你是不是有事啊?”

“没有。”何雪言大脑茫然,突然又泛起她姐姐的话,你只会说没事……一直都在说没事。

“要我晚上去看你吗?”颜扉笑了,准备哄哄她:“我可以给你带点好吃的吧,你是在家还是在医院?”

“你明早不是陪沈素玉检查吗?来得及吗。”何雪言很平静。她默然的坐在客厅的红木沙发上,从来没有感觉到这样的平静,心里空空如也。

颜扉有几秒没回话,应该是挣扎了一下道:“我早上5点回医院就行。”

“还是算了吧。我在医院陪我爸妈,你安安心心把你的事儿处理完。”何雪言给了她答案,握紧电话,淡淡道:“明天你赶不过去,也不用去了,应该没有大事。”

“那好吧。”颜扉有些气馁,还想再说什么,何雪言只开口道:“我让人给你在单位附近租了栋复式房子,一楼带院子,新车已经停在旁边。你的卡我转给你30万。别的你有需要可以说,我现在照顾我爸,实在有些太累,明天见面再说吧。”

“雪言?”颜扉有点懵了,搞不清她这是唱那出,但电话里那种疲惫的声线是真的。也许何雪言真的是太累……她这么为自己,颜扉心里感激,温暖又高兴:“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我也不需要你给我这么多钱,我自己工资够,我就嘴上占你点便宜……”

何雪言没等她说完,轻轻挂断了电话。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有些太累。默默坐在客厅,揉乱了额前的发丝,那种心里的疼痛一丝丝啃食她的心扉,比白霖羽离开的时候更加糟糕。

也许那时候是从山涧滚落的石头,一路下落被荆棘刺的浑身是伤,但这阵子,就像是经历了漫长的旅途,被磨圆棱角后终于跌到了最谷底,无声无息,她的奋力挣扎,她的安于天命,似乎都到此为止。她终于明白,自己不是命不好,不是别人造成了她人生的扭曲,不是谁夺了她的幸福,或者谁又能给她带来幸福。

她只是活的有一些失败罢了。那最后一条严防死守的战线,她遗世独立的傲慢,她守着画到老死的愿景,这样就被何雪茗撕破。倒不是那女人不可战胜,只是刚刚看到她摆出那样冷酷的姿态,自己就软弱的退缩了。

根本没办法去对抗,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人为了名利究竟可以多没底线。

她倒是宁愿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

那样既好又安全。

那样多好。

……

她没有吃东西,没有开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房间睡的觉,也许是在客厅坐到了午夜,可能哭过,这些她都记不得了,只觉得很疲惫。大脑沾上枕头,四周黑的让她感到安慰,谷底静悄悄的,她觉得自己根本也不需要被谁唤醒,于是就睡了。

天亮的时候,是宋立来拍门的。出版社的公车,司机拉着他来带何雪言一起去发布会。商务车里跳下去,他有些喜气洋洋的样子,几乎是立了头功般先给何雪言打电话。

打了半天没人接,他唠唠叨叨道,不是昨晚发短信约好了吗?只好放弃电话去拍何雪言家的门。一心急,手劲不小,咚咚只响,结巴着喊了:“雪言!何雪言!你在家吗?我来接你了!”

头有些醉酒般疼,何雪言迷迷瞪瞪起来的,听见院子外面喊,躺在床上愣了三分钟,渐渐才回忆起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儿。她有点不耐烦,就随那个男人在外面闹腾,自己慢慢起来换了衣服才去开门。

“雪言,你在家呢?我喊了十几分钟了。我差点就去医院找你了。”宋立见她不由自主露了笑,又怕站得太近唐突了她,往台阶退了一步,很喜欢的那样看她:“司机等着呢,总编特意叫我来接你,我们快走吧,赶时间。今天来了好多朋友,王旭东他们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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