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微笑起来，目光飘向绯世剔透如翡翠的双眸，又在他回看之前不着痕迹的移开，垂眸掩饰着眼中的神色。
绯世再一次被全新的理论吸引了，若有所思的问道：“是这样么？”
“嗯，是的。”水门重新抬起眼，双眸弯弯的像月牙。
绯世的目光转向了他，眨了眨眼，突然前倾身体，开始近距离认真的观察他的眼睛。
水门的笑容一下子有些僵住，秀气偏长的眼睫略微颤抖了一下，喉间微微滚动起来。
之前早已说过，长时间正面凝视绯世，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这个人身上凝集着令人炫目的美貌，随便截下一帧都漂亮的能让人一见钟情，涉世未深的少年能在与他对视时面不改色，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但水门知道他不能移开目光，甚至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也许连绯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看着水门的眼神总像是看另外的人，也因此总是带着遥远的距离感。
但水门看了出来。
更关键的是，绯世虽然总会在无意识中表示出亲昵，但在察觉到之后却会立刻停止，同时嘴角下沉，表现出微不可察的后悔意味。
他之后会在水门几乎察觉不到的地方细细观察他的表现。
他在尽力控制他自己，而他之所以观察和远离，是在防止某种他不想见到的局面发生。
水门想他已经知道了绯世在担心什么，却忍不住想要苦笑。
这个人恐怕还不明白吧？无论他做什么都是没用的，就算他干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事情的结局恐怕也只有唯一的一个。
已经晚了。
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保持理智，因为宇智波绯世就是这样的人，他是上天的宠儿，没有人能在与他相处这么长时间后还能将眼睛从他身上移开。
但水门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绯世不想看见自己做出糊涂事——这就是他选择隐藏一些不太妙的迹象，总是用自然而坦荡的态度对待绯世的原因。
长久的对视消耗掉了水门的定力，让他微微咬唇，干笑着想要后退：“那个……绯世？”
“嘘，别说话。”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思索着什么的人表情不变，专注到眼里只剩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又有些不满水门的躲避，开口要求道：“看着我。”
“……”水门不知所措的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的盯着他的眉心：“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绯世没有回答，几秒之后终于回到原来的位置，歪头望着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少年，道：“你从来没注意过自己的眼睛么？”
“啊？……有什么不对吗？”水门迟疑的应着。
绯世摇头，坦然的注视着他，目光专注而平静：“你的眼睛很亮，里面有整片天空，笑起来像是有太阳在升起。”
他顿了一下，行动力极强的活用了刚刚学到的词，有些陌生但却肯定的说道：“我喜欢你的眼睛，水门。”
波风水门愣住了。
在绯世有什么新的反应之前，他突然扭开了头，又忽地站起了身，以确保自己跟他有足够的距离，不会让骤然紊乱的心跳暴露自己。
“水门？”绯世不解的唤着。
“……哦。”水门的声音轻轻的，音量有些细微，分辨不出任何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才神色如常的转回头，重新朝绯世露出一抹笑容。
“刚才……绯世第一次对我说‘喜欢’啊。”
绯世看着他点缀着亮光的眼睛，微微歪头：“你很高兴？”
“当然了！我非常高兴哦！”水门的笑容灿烂起来，他跪到绯世面前，眼底满是肯定，“就是这样，绯世！我会把人类该有的一切情绪全都教给你的！”
绯世看着他陡然耀眼到夺目的眼睛，有些微的愣神。
——这双晴空一样的眸子，到底还能美丽到什么地步呢？
但是……
“人类该有的一切？教给我？你认真的么？”
樱发青年眉头微蹙，漠然的反问着，看起来没有丝毫动容。
“你要是让我学忍术，我还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但要是关系到情感——”
“你一定可以的！”
少年自信满满的声音打断了他扫兴的话。
水门坚定不移的望着他，以笃定的口吻定下结论：“你是人类，人类该有的一切喜怒哀乐，你都应该拥有！因为你——”
他双拳紧紧的握着，目光无比坚定而专注，像是能够直直的穿透人的心房。
“你已经作为人类诞生到这个世上了！”
斩钉截铁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樱发青年久久的注视着水门，碧眸中有着最冷漠的打量和最深切的茫然，许久都没能说出来一句话。
秉性温柔的少年则是在他怔怔的眼神注视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局促的收回了极能打动人心的坚毅气质，惴惴的抠了抠脸颊，不安的说道：“那个……我会不会有点太自说自话了……”
绯世沉默了一会儿。
良久，他才在水门愈发不安的注视下缓缓垂下眼帘，静静道：“啊。你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人。”
“哎？”水门一下子哭丧了脸，忐忑的快速思索补救的方法。
“但是。”
他愣了一下，呆呆的抬头看向语义转折的人。
樱发青年以精致诗意的屋廊为背景平淡的望着他，碧眸波澜不惊，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赘述什么既定的事实。
“我不讨厌你这样的人。”
他平静的这样说着，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美好的眉眼竟褪去了一丝冰冷，转而纠正道：“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非常喜欢。”
“……”
水门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飞出体外了。
某种令他心里又甜又酸的情愫在体内撞来撞去，搞得他的心情七上八下，心跳一路飙升到临界，几乎要控制不住的面红耳赤起来。
明明是没有一丝旖旎意味的话，却让他高兴的想要哭出来。
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这个人救了他，然后给他所有。
“水门？”
绯世微带疑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水门用力咬了下唇，再抬眼时又是笑意洋洋的样子，只是眼角渗出的水痕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不，没什么……我只是太高兴了。”
绯世愣了一下，有些迟疑的问道：“感到高兴就是让你这么帮我的原因么？”
水门轻笑了一下，没想立刻纠正过来他根深蒂固的等价交换理念，而是点头道：“嗯，你这么想也没错，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真的非常高兴。”
“……好吧。”
绯世明智的选择放弃探究他的心思，垂下长长的眼睫看了会儿自己的手，突然问道：“按照你的方法去做的话，我能够笑出来么？”
水门呆了呆：“……什么？”
绯世重新抬起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渐渐浮现出令人移不开眼的微光，宛如繁樱在清晨绽放。
“如果我成为人类的话，是不是就能像你一样，随时随地自然的展露出笑容了？”
金发少年呆呆的望着他，几秒之后才回过神，眼中慢慢泛起柔光。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但是……”
他顿了一下，俊秀的眉眼积聚起温柔的笑意，语调干净而缱绻。
“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绯世。”
——是你的话一定可以的。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帮助你的。
——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约定好了。
*
时间飞快流逝，等到冬雪积了又化，金发少年也要正式成为一名忍者了。
此时正是第二次忍界大战的间歇期，三忍横空出世，白牙所向披靡，实力强盛的木叶风光无限，稳稳立于五大忍村之首，对新鲜血液的需求就相对不那么急切，像水门这类天赋出众者，硬是拖着跟同期一起毕的业。
但学校的老师心里都清楚，这孩子都已经快有上忍水平了。
注重基础的忍校能教的东西实在有限，身为孤儿的水门是从哪里学来的一身本领，答案呼之欲出。
毕业典礼上，水门的班主任跟作为家长出席的樱发青年握着手，几乎诚惶诚恐。
他这位同事平日低调的很，但实力高深莫测是谁都心知肚明的，而且他们之间都在传，没有姓氏的绯世老师怕是有大背景，因为有人看见过三代目顶着那张褶子脸一脸恭敬的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