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千手柱间这个男人,虽然泉奈承认他比谁都要宽厚伟大,但也正因为他太过追求理想中的美好,追求那能将所有人都融入的“村落”,这个男人才会在身为领导者时表现出相当残酷无情的一面。
泉奈相信,总有一天,察觉到自己的地位变得尴尬的宇智波会发出抗议,他的哥哥又不是那样委曲求全的人,到那时,千手柱间就会因为过于追求自己的“大义”,追求那所谓的“和平”,而痛苦却毫不犹豫的,舍弃掉那破坏“村落”的一部分。
本来有他在,这些都不会是问题,顶多麻烦一些,但是现在……在他的哥哥快要失去光明的现在……!
泉奈死死地咬紧牙关,浓重的恨意和不甘心像蚂蚁一样疯狂噬咬着他的心,但他受伤太重说不了几句话,更何况这些东西,就算说给斑听,他也不会明白。
最了解自家大哥的青年到最后只得握紧拳头,简单却有效的叩击斑的软肋:“宇智波的大家都是被他们杀死的,你忘记了吗,哥哥?”
——跟千手结盟,对现阶段的宇智波来说,绝对是最不明智的决定啊,哥哥!
宇智波斑闻言微怔,视线下意识的扫过周围散落着的族人的尸体。
绯世看不出情绪的扫了泉奈一眼,然后看回斑,开口发出无言的催促:“斑。”
斑眼底的动摇消失了。
他收回迈向柱间的脚,从腰间掏出一枚烟|雾弹,挥手砸了下去。
千手扉间抬手护住眼睛,等他放下手,原地已经没有了三个人的身影。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眼脸上布满失落的大哥,对这个发展并不感到意外。
散落在四周的幸存宇智波们很快意识到他们被抛弃了,脸上都浮现出难以置信,紧接着是灰败。
他们面面相觑,不安的互相交换着眼神,不知是谁带的头,伤痕累累的残卒们终是垂下头,一个接一个的放下了武器。
白发男人指挥部下收缴了战俘的武器,态度严厉而警惕,但当他站在原地看管战俘的时候,红眸却有一瞬间闪过失神。
宇智波斑临走之前,脸上尚且有过挣扎和沉痛,但是那个人……
他从始至终,没有看过这些人一眼。
*
“绯世。”
宇智波泉奈双目无神的望着天花板,嘴边溢着鲜血,声音细若耳语。
“别说话。”
樱发青年简短的说着,手拿手术刀和针线,神情认真、冷静又严肃。
泉奈沉默了一会儿,指尖微颤,抬手轻轻拽住了他的袖子。
“绯世。”他再一次唤着,迎着樱发青年终于看过来的眼神,慢慢像平时那样露出温暖柔和的笑容。
“——把我的眼睛,换给哥哥吧。”
“……”
樱发青年收回手,双眼深深的望进泉奈的眼底。
良久,他才闭了闭眼,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了出去。
宇智波斑站在外面的一颗枫树下望着天空,满脸神游天外的恍惚。
在听到声音之后他才回神,连忙转身看向绯世,一脸的期待又害怕,嘴张了张,发出的声音却有些抖:“……怎么样?”
绯世面无表情的走到他面前,眼底一片冷漠。
“泉奈想要将自己的眼睛给你。”
他语调毫无起伏的说着,看着斑一瞬间陷入空白的脸,眼中浮浮沉沉。
宇智波斑在建立木叶的时候是双目完好的,这一点从没有任何人提出置疑。那也就是说——
他看着眼前难得显出痛苦和脆弱的男人,偏头移开了目光。
“……你自己决定吧。”
他听不出情绪的留下这句话,转身走了回去。
*
宇智波泉奈伤势过重的消息,连同许多族人被俘的消息一起,很快在族内流传开来。
宇智波们开始变得沉默,与此同时,他们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虽然没有人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是一个共同的疑问却在所有人心中盘旋——为什么族长大人只带着重伤的弟弟回来了呢?
宇智波斑对族内蔓延的古怪气氛丝毫不知,即使知道,他也不会在意。
他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用不容置疑的强硬态度拒绝了泉奈换眼的请求,恳请绯世一定要治好他。
他将一切族务交给自己的亲信,自己寸步不离的守在整日昏迷的弟弟身边,对发生在周围的一切毫不关心,也不想过问。
被委以重任的樱发青年脸上仍然一派冷漠,实际上却倾尽所学,不遗余力的治疗着泉奈,先后给他施展了数场精密的大型手术,但泉奈的身体还是像快要燃尽的蜡烛上的火苗一般,飞快的衰弱了下去。
这样压抑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
深秋的一天,宇智波斑的左右手兼狂热追随者——宇智波火核找到了绯世。
“绯世大人,千手来信了,表示愿意无条件放了我们上次被抓的族人,唯一的请求是与宇智波和解。”
他一见到绯世,便直截了当的说出了上面的话,神情像是在跟斑报告工作一样严肃。
绯世当时正少有的眉头紧锁,目不转睛的盯着泉奈的身体数据,闻言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火核皱着眉头,自顾自的说个不停。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哪怕只有一个条件也好,我们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动,千手如此一做,更衬得斑大人——”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半晌之后又恨恨咬牙。
“肯定是千手扉间那个阴险小人出的主意。”
绯世沉思的看着检查表,心不在焉的附和着:“嗯,像是他会做出的事。”
火核像是被噎了一下,一言难尽的看向他,压低声音说道:“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呢?”
绯世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你在跟我商量对策?”他终于将视线从数据表上移开,看着火核,不确定的问了出来。
“……”
宇智波火核叹了口气。
“泉奈大人重伤,斑大人陪护在他身边不管族务,这种时候我只能找您商量了。”
“……”绯世稍微意外了一下。
他从来没争取也没在意过这些东西,竟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三把手了。
他放下手里写的密密麻麻的诸多检查结果,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是谁给了你我很闲的错觉?”
樱发青年的语气冷漠而毫无波动,仿佛只是一句简单至极的问话,当然,它也确实是。
但宇智波火核却在这时看到了他眼下深重的青色。
他脸色一白,立刻愧疚的低下头:“非常抱歉!是属下逾越了!”
“……”绯世顿了一下,放下了手,“你是斑的部下,不是我的。”
“可是——”
绯世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辩解,直接接上了之前的问题:
“这次斑已经这样做了,那么现在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以后再想办法赢回族人的信任。千手这次占据道德制高点的交涉确实高明,让我们除了直接接回战俘,根本没什么别的办法。”
火核皱着眉,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他咬了咬牙。
“……是这样。可是那个伪善的请求和解……?”
“千手的求和只是请求,不是条件,无视它就行了。话虽如此,这个哑巴亏我们这次也吃定了,以后再赢回来吧。”
绯世重新拿起医疗方案,嘴里漫不经心的说着。
火核的眼神黯淡下来。
他其实也明白形势,明白现在该怎么做,但他还是不甘心。
在他思考的这段时间,空气寂静下来,对面传来轻轻翻动纸张的声音,无形中带上了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心浮气躁的火核不知不觉中找回了冷静。
他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刚想抬头再次道歉,就在看清眼前景象的同时愣住。
此时正是金秋时节,樱发青年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姿态不像平时一样严谨,有些懒散疲惫的倚着墙壁,深色的和服随动作懈怠了职责,露出了里面完美的锁骨和些许白皙的胸膛。
窗外的枫树飘飘悠悠的落下火红的枫叶,有几片飘进了屋子,亲昵迷恋的贴着青年上等瓷器一般细腻精致的脸,恋恋不舍的落在他的衣服上。
宇智波火核呆呆的看着眼前这幅油画一样的美景,大脑突然就一片空白,连自己刚才想说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