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衍抬起一点点眼皮,余光看见牧云归将盛满桂花糕的油纸包推到他面前。
这里的桂花糕做得不如江都好,颜色不够纯,也没有放郁衍喜欢的蜜糖。
郁衍把头埋回去。
呵,现在知道来讨好我了?
牧云归单膝落地,温声道:“主人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这是属下特意去镇里买的,主人先吃点好吗?”
他不善与人交流,和旁人说话总是冷冰冰的,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但私下完全不是这副模样。
只有在面对郁衍的时候,他才会这样温声细语的说话。
这样的……温柔。
气氛平白有些暧昧,郁衍心跳漏了半拍,随后急促跳动起来。
自从雨露期过后,他就很容易被这人牵动情绪。
哪怕没有进行最终标记,坤君体质仍然记得这为他做过临时标记的乾君,本能想靠近与依赖。
……坤君怎么这么麻烦啊啊啊!
牧云归见他不回答,又把糕点往里推了推:“……主人?”
郁衍坐直身体,恼道:“不饿,拿走!”
刚说完,腹中便传来咕噜一声。
郁衍:“……”
牧云归:“……”
“你刚才笑我是不是?”郁衍眯起眼睛。
牧云归:“没有。”
郁衍:“我看见了!”
“……”牧云归低下头,“属下知罪。”
窗外传来嘈杂声,似乎是使团又要准备出发。郁衍冷哼一声,绕过牧云归往外走。
刚走出门,又倒退回来。
牧云归一动不动跪在原地,连看都没有看这边一眼。
郁衍:“……”
这人明显就是故意的。
“牧云归。”
“属下在。”
郁衍头扭向一边,冷声道:“把糕点带上,再去买三袋饴糖。”
牧云归:“……”
郁衍快速道:“出发前不给我送上车,你以后都……都别想上我马车!”
说完,扭头往外走去。
牧云归起身,将桌上的糕点重新细致包好,放回怀中。想转身离开时,恰好看见郁衍快步走出茶社。
往日游刃有余的青年,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牧云归注视着郁衍进入马车,嘴角浮现出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笑。
他的小主人……还是这么好哄。
.
车队继续启程。
郁衍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吃过东西,此刻吃完糕点,心满意足地靠在马车的软榻上。
“那姓孟的老东西,提谁不好,偏要提郁鸿。”郁衍含着饴糖,含糊道,“我出门前郁鸿还拉着我哭恼了足足两个时辰,他会派人来杀我?”
牧云归倒了杯茶递过来:“主人不信他的话?”
郁衍“唔”了一声,没回答。
生于皇室,这些年的成长经历对郁衍或多或少有些影响。
多疑,敏感,不敢轻易与人交好。
这些过去让郁衍在年少时嗤之以鼻的习性,渐渐也成为他性格的一部分。
孟长洲今日的话或许是故意为之,但坦白而言,这对郁衍并不是毫无影响。
他一面提醒自己不要中计,不要这么多疑,可又无法克制的怀疑。
万一真的是他……
“主人。”牧云归轻声唤道。
郁衍恍然回神:“怎、怎么了?”
“主人无需为此介怀。”牧云归道,“谨慎并不是错,身处皇室更应该如此。”
他蹲在郁衍面前,仰头看着郁衍,眸光温和:“主人身份特殊,本就不该轻信任何人,这不是错误。主人若心有疑虑,查出真相便是。属下会陪主人一起。”
郁衍心头一暖,心里那点烦闷也跟着烟消云散。
半晌,他笑了笑:“你这话说得不对。”
“哪里不对?”
郁衍认真看着他:“至少我很相信你。”
在这孤立无援的世上,他只信牧云归。
也只有牧云归,配得上他这份信任。
牧云归一怔,耳根莫名有些发红。
不等郁衍注意到,他忽然站起身,说了句“我再去替主人打些水”,飞快从窗户跃了出去。
动作快得几乎叫人反应不过来。
郁衍盯着晃动的车帘,困惑地眨了眨眼:“他不是刚打完水吗?”
还有,这人是走窗户上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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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使团抵达江都这日,城门大开,万人空巷。
这是燕国首次出使他国,何况亲自出使的又是深受百姓爱戴的二皇子殿下,江都城主干道的长街上早早地挤满了人。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使团的马车自远处缓缓驶来。
燕国大皇子率几位重臣亲自在城门相迎。
马车停在城门口。
众人下马跪拜。
郁衍没让人扶,亲自下车,朝大皇子行了个礼:“臣弟参见皇兄。”
大皇子郁殊的年纪比郁衍大不少,眉宇间与郁衍有几分相似。不过郁衍继承了自己母妃的容貌,温润雅致,而郁殊则与燕王更相像一些。
郁殊性子古板冷峻,与郁衍的性情相悖,何况皇族几位皇子之间明争暗斗,两人关系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他冷淡地朝郁衍一点头,示意他起身。
郁衍刚直起身,一个声音忽然从郁殊身后传来:“皇兄!”
身形消瘦的少年从郁殊身后窜出来,一把抱住了郁衍的腰。
郁衍被他撞得后退半步,嘴角不动声色抽了抽。
……腰要断了。
前几日郁衍的临时标记再次失效,只能求助牧云归。那混账东西刚开始还知道克制,动作温柔又体贴,谁知越到后面越是发狠,郁衍的腰到今天还疼着。
少年对此浑然不知,脑袋埋在郁衍胸前蹭啊蹭:“皇兄终于回来啦,我好担心你。”
“阿……阿鸿。”郁衍险些就要维持不住淡然的神情,低声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别胡闹。”
少年悻悻放了手:“……哦。”
这名少年,便是五皇子郁鸿。
郁鸿在燕王所有子女中年纪最小,天生就是爱玩爱闹的性格,对皇位毫无兴趣。在这皇室之中,也唯有他,与几位兄长关系都不错,深受宠爱。
他会跟来城门郁衍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就连大皇子也受不了这小子撒娇。
郁殊清了清嗓子,道:“父皇已在宫中设宴,随我进宫吧。”
郁衍点点头,回身对使团吩咐:“进宫。”
众使臣齐声应道,起身回到各自的马匹与马车处。唯有跪在最前方的孟长洲,起身时意味深长地看了郁衍一眼。
郁衍恰好注意到他的视线。
当初郁衍质问他幕后黑手是谁,他说的便是郁鸿。
会是这小子么?
郁衍垂眸看向仍挂在自己胳膊上的少年,眉宇微微皱起。
郁鸿对此恍然未觉,拉着郁衍的衣袖小声问:“我可以与皇兄同乘吗?”
郁衍:“……”
几个月不见这小子怎么更粘人了??!
没等郁衍回答,他忽然后颈一凉,余光似乎看见有人不悦地看着自己。他回过头去,牧云归低头抚摸着小黑的鬃毛,神色如常。
……看错了吗?
郁衍缩了缩脖子。
他最终没能抵得过郁鸿的撒娇攻势,把人带上了马车。
抑息香无法抑制郁衍体内的信香,但却能驱散空气中残留的信香。因此郁衍回来这一路上,始终燃着抑息香。
整个马车内只余抑息香淡淡的清幽香气,没有丝毫信香的痕迹。
不过就算没散尽也无妨,郁鸿年纪小,距离分化还有好几年,闻不到信香的味道。
郁鸿似乎当真被憋坏了,缠着郁衍聊这聊那,上车开始就没消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