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二甚至还在那里感慨,“想当初啊,你爸我的愿望,就是当一个杀猪匠!”他说,“在屠宰厂上班的时候,我就想什么时候能转正成正式工就好了。”毕竟正式工的待遇,对比临时工,真的要好太多了。
“后来,厂子没了,允许自由买卖了,我就想去卖肉也行!”钱老二说,“我那会还拼命的存钱,就盼着能开个猪肉铺子……”
可还没等到他将钱存够,钱大伯的厂子就有起色了。
钱大伯是真的很照顾唯一的弟弟,钱老二。
那会厂子效益才刚刚好一点,就将钱老二和杨淑琴都带了过去。嘴里面说的是,“自家哥哥开的厂子,亲弟弟亲弟妹哪能不来帮忙!”
钱老二和杨淑琴便去了。
但实际上,却一直都是钱大伯在顾着他们俩。
给两人开的工资,不算很高,但到了年底,两口子都有一个超大的红包。厂里有点什么福利,明面上是一样的,但过后,钱大伯都会拉上不少给钱老二这边送过来。
待遇实在是太好了,再加上又是自家大哥的厂子,上班环境真的很舒服。以至于一开始,钱老二或许心里还念着他那肉铺的梦想。但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了,也就渐渐淡忘了。
直到今天杀的这头牛,才把钱老二的回忆,给勾了起来。
钱小多听了,面上便若有所思。
等到一家人坐上电梯,开了门,进了屋后。她忽然问钱老二,“爸,那你现在还想不要要去卖肉了啊!”
钱老二被问住了。
要说他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满吗?
没有的。
虽然家庭条件跟钱大伯,那是自然没法比的。但眼下的日子,钱老二过的也很舒畅啊!
上班的老板是自己关系很好的亲哥哥,拿的工资不低,业务做了十几年了,也相当的熟练。
在a市有了房,虽然是大哥“借”的,但两家心里都清楚,那房子的钱,钱大伯是肯定不会要的。再说这车子,明面上是钱大伯给钱老二配的公车,但自家使用,就是私车。可车子上的所有花费,钱大伯那边又给报销。
甚至,走丢了十几年的闺女,他也给找回来了。
至于梦想?
有是有的,但跟现实比起来,又显得很微不足道了。
要不然,这么多年来,钱老二不是没有机会开上一家肉铺,但是,他都没有去做。
甚至,没了今天杀牛的这一出,钱老二想都不会想起来。
所以,眼下钱小多这么一问,钱老二笑着说,“现在哪还有什么想不想啊!”
越是年纪大,考虑事情就越容易往现实上面去想。
钱小多听了,想了一下,又问,“爸,要是我给你弄个店,你愿意去大伯那里上班,还是愿意去开肉铺啊?”
说完,又补充,“咱家不差钱的情况下。”
钱老二被问住了。
他没说话了,但是钱小多心里却有点底了。
钱老二,有点点心动了。
但同样也明白,这一点点心动,就跟之前钱大伯提议,让他自己单干。
缺钱,钱大伯给。
刚开始缺业务,钱大伯也愿意分一样。
心动归心动,但真的到了要踏出那一步的时候,钱老二还是很难的。
所以,她很认真的对钱老二说,“爸,我现在也能挣钱了。”
这一点,钱老二和杨淑琴都是知道。
更加知道,钱小多说的她也能挣钱,是挣的还不止一丁点的那一种!
上一次卖完那头大黑猪之后,钱小多背了满满一书包的粉色毛爷爷回来,给他们看的时候,当时就将两人给吓到了。
钱小多悄悄的瞧了一眼钱老二的表情,转而开始煽情的说道,“爸爸,你为了这个家辛苦了这么久,付出了这么多……但,你也有你自己的梦想,有你自己想做的事!只是为了我们,为了我们家,不得不放弃了……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其实,钱丽丽有一句话是对的。
要不怎么说,钱小多不愧是钱老二的闺女呢!
哪怕走丢了十几年才被找回来,但是当她真心想要哄人时,那张嘴,特能忽悠!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就像此刻,钱小多将钱老二一惯来对钱奶奶使的那些招,转而使到他的身上时……
钱老二还真就吃这一套!
此时此刻的钱老二听了钱小多的那番话后,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满涨。
酸涩是真觉得自己为了家付出不少,满涨是因为他的这些付出,钱小多居然都懂,还给默默的记在了心里。
钱老二被说的,心窝子满满的,眼睛也发酸了。但这不是难过,是感动!
他说,“没关系的!爸爸为了你们,为了咱们这个家,再辛苦都是心甘情愿的!”
“不不不!”钱小多疯狂摇头,再一次说道,“爸,我现在能挣钱了,能挣很多很多的钱……不出意外,咱家以后都不会缺钱了!所以,你去做你感兴趣的事吧!喜欢杀猪?没问题,咱们可以自己开个杀猪店!”
到了最后边,钱小多甚至表示,哪怕是找店这样辛苦的活,都快要包在她身上!
一直到最后,钱老二被钱小多说的,心里酸酸涩涩的回了房间后,一个人坐在床边,反复回想着钱小多今晚对他说的那番话。
每一次的回想,心里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感动。
一直到杨淑琴瞅他那模样,瞅的有点瞧不下眼了,便问,“老二,你真打算从大哥那里离职,去开店卖肉啊?”
钱老二摇头,“没啊?”
说完,又见着杨淑琴瞧自己的神色有点不大对。
于是忍不住仔细的回想……但不论钱老二怎么想,怎么都没记起,自己说要离职去开店的啊!他便一脸疑惑,外加小心翼翼的询问,“淑琴,我刚刚……我说要去做了吗?”
就听得杨淑琴说道,“你是还没说。但是吧,你也没说不好啊!再说了,就你之前那模样,我瞧着,都觉得你是恨不得立刻给大哥打电话,说你要离职不干了,要去开你那猪肉铺子,去追逐你的梦想去了!”
钱老二吓到了。
别瞎说!他不是!他没有!
他只不过是被钱小多的话感动到了!
卧室里,安静下来了。
过了好一会,卧室里才响起钱老二的声音,“嘿,这丫头……跟她爹我使招了!”
显然,这会的钱老二终于从钱小多给他吹的那一连串是彩虹屁,外加亲情牌里边走出来了。
使就使吧,还是学了他的!
不过虽然觉察出来了,但是钱老二心里还是觉得开心。
不管钱小多对他使了什么招,但说的那些话,做的这些事,总归还是心里想着他这个当爹的。
其实就跟他每次对钱奶奶使招时一样,这么多年,这么多次,钱奶奶真能完全看不出来吗?
左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钱小多心里也明白,就光靠昨晚上说的那些话,是不可能让钱老二立刻就从钱大伯那里辞职,转而开店去卖肉的。
好在,对这事,她没有之前那么着急了。
随着回来的时间越来越长,两家相处的多了,钱小多也看明白了些。
有些她眼底里认为的极品,但是人家双方却并不这么觉得。甚至,作为被“剥削”的一方,钱大伯和大伯娘姚艳秋,其实是心甘情愿的。
当然,这并不代表钱老二他们做的事,就是对的。
只不过正是因为这样,很多事,钱小多反而不好放开手去做。
因为在这段“剥削”和“被剥削”者的关系里,更值钱的,是他们间那比寻常兄弟更深的兄弟情。
也是钱家人最在乎的地方。
钱老二他们会变成这样,缺点什么,都想着去找钱大伯要是这样。同样的,钱大伯每次都愿意给,甚至还主动给,也是这样。
就好比,头一天,一家人才聚在一块吃了全牛宴。第二天一早,大伯娘姚艳秋就打电话过来了。
电话是杨淑琴接的。
那会还早的很,钱小多还在床上赖着没起来。
等到钱小多起床后,杨淑琴就跟她说,“小多,你大伯娘早上打电话过来,说上午开车带你跟丽丽去逛街。”
钱小多嘴里还塞着吃的,闻言,含糊不清的问道,“大伯娘带丽丽姐去就行了,怎么突然想到要带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