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那边请好假了,老班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再说了,你在考试的时候我也没闲着,该做的练习该背的书一样没拉下。”
“……”陆有时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他也很清楚,荆牧这人骨子里固执得要命,自己心里下好的决定十头牛也拉他不回来。
还什么都想做的尽善尽美,代价就是那常年淡青色的黑眼圈,和怎么吃都吃不结实的身板儿,叫他怎么能干看着不心疼。
“你明天早上不用送我去考场了,搞得我怪紧张的,要不你就在酒店待着,我考完了就去找你。”
荆牧仔细地看着陆有时的神色,仿佛在问“你小子也会紧张吗?”不过他最后还是点了头。
“呼——酒足饭饱。”陆有时吃完碗里最后一饭,然后长叹了一声,“吃饱了就是舒服。”
荆牧结了账,两人便要回酒店,他们刚走出饭馆没多久,荆牧就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座位上了,“小时,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手机好像落在店里了。”
“我和你一起去。”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荆牧摆摆手往回跑了,陆有时便在远处等待。
忽然,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呼啸的风声,下意识地倾身,就在这一瞬有什么东西从他耳边呼啸而过,落在了他没来得及往一旁撤的右腿小腿上。
荆牧在什么东西轰然坠落的巨大声响里走出店门,他看见陆有时以一种及其别扭的方式跪倒在了地上,荆牧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在那一瞬间倒竖了起来。
“陆有时!”
剧烈的疼痛感后知后觉地顺着陆有时的神经末梢爬至了他的大脑中枢,“嘶——”激烈的痛感在脑海里翻搅,仿佛引起了一连串神经元的爆炸,轰隆声淹没了他的听觉。
他看见荆牧朝他奔跑而来,他看见荆牧惊慌失措地抓住了他的手臂,他看见荆牧的双唇从张张合合化成了嗡动……他听不见他的荆牧在说什么,只是用尽力气抓住了那个人的手。
“哥,好疼……”
荆牧回握住陆有时的手,他说不出话来,双手颤抖不止,满地的碎玻璃,有无数碎片染着刺目的鲜血。
要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他拿出手机,拨了好几次好才成功把号码拨通,“喂,120吗?我弟弟受伤了,被高空坠物砸到小腿,腿骨……腿骨应该是骨折了,失血很严重!”
“这里是承南街,承南街一百二十号。拜托你们快点来!”
高空坠物的巨大声响传遍了整条街,好奇心驱使着商铺里面的人出来,围观群众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织成了无形的巨网,将荆牧和陆有时紧紧扣在了中央,不得动弹。
陆有时像是伤到了哪出重要的血管,鲜血不断从他小腿的伤口处渗出,荆牧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双唇渐渐苍白。
“不行,得止血。”荆牧喃喃道,然后站起了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然后抬着陆有时的腋下,将他支撑起来最后平稳地让他坐在地上。陆有时疼得抽气,荆牧强忍着手才能不颤抖。
他拎起衣袖两端,紧紧地绑在了陆有时受伤那条腿的膝弯之上。
“这不是十三楼那家的花瓶吗?”
“哟——天天在阳台上种花,还不带防护网的,这回出事情了吧。”
“小伙子,你们还好吧,这伤的不轻啊。”
“救护车,救护车怎么还没来?”
“……”
疼痛随着脉搏的跳动愈发激烈,陆有时觉得耳鸣声快震碎他的脑浆,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喘息声。他感受到荆牧正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感受到那人身上传来的颤抖。
救护车到的时候,陆有时已经彻底昏死了过去。
手术长达六个小时,荆牧在手术室外也整整站了六个小时,他身上都是陆有时的血,血腥味儿浓得刺鼻。
小护士看见他这模样还以为他也受伤了,还上来问了一次。
“……我没事。”
小护士:“真的没事儿吗?而且这儿挺冷的,你就穿了这么点……”
“谢谢,我真的没事。”荆牧打断了小护士的话,艰难地勾出一个微笑。
就在这个时候,手术中的灯暗了,陆有时被人推了出来。
“是病人家属吗?”推人出来的一个护士看见荆牧问道。
荆牧已经冲到了陆有时身边了,他说:“我是他哥哥,请问他怎么样了?”
“小腿胫骨骨折,胫前动脉损伤也很严重。不过手术很成功,家属不要太担心,现在我们要把患者送进重症监护室,等他醒过来就可以转一般病房了。”
荆牧:“好的,谢谢您!他大概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会很疼吗?”
“不会睡太久,最迟明天早上他应该就能醒了。麻药过了肯定是会疼的,能熬最好熬一熬,要是他实在熬不住,你就按铃叫护士,我们给他开止痛药。”
“对了,你们家长呢,最好叫大人过来,后续还得住院复健什么的。你还是学生吧,应付不过来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您。”荆牧跟着到了重症监护室之外,他守着窗子站了一会儿,随后打了老班的电话。
他不能直接通知陆有时的家长,只能找李国华。
“什么?”李国华的声音透过手机都显示出了他的激动,“大陆现在怎么样?”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明天醒过来就好了。不过骨折一时半会儿养不好……”
李国华也记得直跺脚,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转过头来安抚荆牧,“你也不要太担心,我马上就赶过去,你先去吃饭洗澡,好好休息休息。我通知了大陆家长就开车过去,顶多一个小时就能到。”
“好的,谢谢老师。”
荆牧挂了电话,缓缓地蹲了下来,陆有时跪倒在血泊里的场景在他的脑海里逡巡不去,他觉得很冷,收拢双臂抱紧了自己,却也依旧不得半点温暖。
那花瓶要是稍微砸偏一点——他根本不敢想。
如果不是他要回去拿手机,如果他让小时跟着一起往回走了,如果他干脆就没有跟来湖市……
无数的如果拧成最尖利的刀剑,在他的思绪里翻江倒海。
——你就和你妈一样,克亲克友,克亲克友!
克亲克友……
“不,不是的。”微弱的挣扎声自荆牧口中吐露,可这点反驳还比不上螳臂当车,那些被他尘封在意识深处的记忆冲破了牢笼,一张张扭曲放大的脸环绕着他,那些嘴巴张张合合。
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回忆可以忘却,而现实却不得不面对。
老李先到了,他说陆有时的爸爸也在往这儿赶,荆牧被他赶回了酒店休息。
荆牧没有强求逗留,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陆叔叔,所以在陆有时醒来之前便离开了。
陆成疆买了最快的飞机赶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早上7点了。他弄清楚了前因后果之后,愤怒又无奈。
没过多久陆有时也醒了过来,“爸,你怎么来了。”
“能不来嘛,我来了才知道,你之前还把手也弄伤了?要不是你们班主任告诉我,我都被你蒙在鼓里。”
“什么蒙在鼓里啊太夸张了,”陆有时费力地笑笑,“那不严重,没必要搞得沸沸扬扬的,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唉,”陆成疆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多灾多难。”
“我的腿……怎么样了?”陆有时迟疑地问道。
“放心,你的腿还在。医生说能恢复的,只不过等骨头长好了,复健的时候要多吃些苦头。”
“嗯。”
陆有时多少是低落的。
老陆接着道:“听你们班主任说,你这两天是来参加警察学院的考试的?”
“是啊,不过这下是考不成了。”
“老爸没发现你还挺根正苗红的啊,怎么想着当警察的,虽然说今年考不成了,大不了明年再战。这志向远大,老爸支持你。”
“哪里哪里,都是老爸你教的好。”
陆成疆:“嘿,你小子,都这样还能贫,看来真是没多大事儿。”
“对了,我——送我来医院的我同学呢?”
第66章 嘤嘤
“噢,你同学啊,我还没来得及去谢谢他。你们班主任说让他先回学校了,毕竟高三了课业不轻松。我听医生说幸亏他急救措施做得不错,及时把你送到医院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