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美人好不容易和皇帝吃个饭,牙都没剔,就要把皇帝送走。还不如何宫女能和皇帝日夜相伴啊。
嫔妃们羡慕地目送着皇帝,却发现,皇帝走下台阶,突然驻足不动了。
皇帝带来的玉泽堂仪仗,正在集队呢,皇帝停住不走,他们也只能分列两边候着。
众人不知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个个大气不敢出。
秦栩君脸色平常,看不出喜怒,只看得出夺人的贵气与俊美。
“你,过来。”他招手,喊过来一名宫女,却是吕青儿。
“你叫什么?”
吕青儿吓得“扑通”一声伏倒在地,战战兢兢回道:“奴……奴婢,吕青儿。”
一时连何元菱也惊呆了。不知道这位皇帝大人又想了什么新招,怎么一眼就看中了最矮小的吕青儿,拿她出来当靶子。
何元菱紧张极了,心脏砰砰直跳,只担心吕青儿会遭殃。
却见秦栩君挥挥手:“归列。”
吕青儿本来已经吓得眼泪都出来了,一听这么轻飘飘地一声“归列”,大喜过望,立即磕了个响头,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回到队伍中,晃了三晃才站定。
秦栩君却没有罢手,一双美目将院子里的宫人缓缓地扫视。凡是他视线所到之处,宫人们皆是战战兢兢,生怕被皇帝大人关注。
一圈扫完,秦栩君指了三个人:“你,你,还有你,过来。”
那三个却都是太监,两个约摸三十多岁,一个肤色白净,一个虽是生得黝黑,头发却梳得光亮;第三个则是精壮的年轻太监,二十出头的样子。
“叫什么名字,名册编号是多少?”秦栩君还是不紧不慢地问,这回却多了一个名册编号。
三人顿时面面相觑,没人敢先说。
“你先来。”秦栩君一指年轻太监。
那太监一躬身:“奴才郭展,编号一千零二十。”
秦栩君点点头,没
说话。
另两个年长些的太监见状,胆子也大了些。
“奴才雷得昌,编号二百八十。”
“奴才单子行,编号四百四十。”
秦栩君的眼神逐渐凌厉起来,大声道:“吕青儿,立即回玉泽堂,将玉泽堂所有宫人速速召集至希思阁。”
又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郭展,立即带上玉佩,叫兴云山庄守值侍卫长带兵前来希思阁。”
待二人一出宫门,栩君立即冷冷地下令:“封希思阁宫门!”
立即有两名站得离院门较近的太监,眼疾手快地将院门关上,“轰然”一声,雷得昌与单子行已是勃然变色。
仁秀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扑通跪下:“皇上……皇上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秦栩君冷眼一瞥:“仁秀公公莫急,呆会儿自有你的差事。”
一听“呆会儿”三个字,孟美人竟突然机灵起来:“快,给皇上搬座儿!”
实在善解人意啊,秦栩君恨不得甩手给她一个赏。
四个宫女已迅速地将殿内最好的座椅给搬了出来,放在皇帝身后。英明的皇帝陛下今儿为了和嫔妃共晋午膳,特意换了龙袍常服,一撩袍角、稳稳坐下,又信手一甩,整个儿动作一气呵成,极为潇洒,将嫔妃们全都看呆了。
“这希思阁,出了奸细。”秦栩君一字一顿,说得缓慢而清晰。
这八个字一出,恍若天空炸雷,把整个院子的人炸懵了一大半,以机灵的孟美人为首的嫔妃们,吓得立即跪倒在地。
其余宫人见状,也纷纷跪倒伏地,一时间,无论是希思阁的人还是玉泽堂的人,黑压压地跪了一整个院子。
雷得昌和单子行见状,也立即跪了下去。
整个希思阁,如今只有两个人没有跪下。一个是皇帝大人自己,一个则是叠手立在他身后的何元菱。
至于何宫女为什么没跪,别问她,她也不知道。
她从头到尾,压根就没觉得皇帝的质问跟自己有关。
秦栩君也的确没有计较何元菱跪没跪,他冷冷地望着伏了一地的嫔妃与宫人,此刻整个希思阁一百多号人,却鸦雀无声,空气都可怖地静默着。
片刻,外头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急促的呼喊:“皇上,开门啊。”
“开
门!”秦栩君一声令下,宫门又一次轰然而开。
郭展果然带着数十名侍卫冲进院内,侍卫长立即跪下行礼:“卑职兴云山庄左侍卫长邰天磊,皇上有何指令?”
秦栩君脸色冷峻:“这院内有奸细,邰左侍,替朕守住。”
邰天磊震惊,却还是拱手,大声喝道:“是!”
转身立即喊:“第一分队立即守住宫门,没有皇上指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话音刚落,只听得门外又是一阵喧嚷,只见二三十号人向这边狂奔,为首的正是矮小的吕青儿。
“让他们进来!”秦栩君下令。
吕青儿狂奔到皇帝跟前,伏地回禀:“回禀……回禀皇上,玉泽堂……所有人,奴婢都喊来了。”
这回却不是吓的,是喘的。
秦栩君紧盯着刚进来的宫人,吓得这些宫人腿一软,也跟着满院子的人一起跪倒在地。
“都来了?”
吕青儿虽然喘,中气却足:“回皇上,奴婢全喊来了,连宫人舍有两个正病着的也拉过来了。”
“好。”秦栩君点点头,嘴角浮现出笑意,眼神却愈加凌厉。
“朕平日里性子好,你们背后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朕不生气,当听不见。可是冒名顶替来朕身边,却是何企图?”
满院子的宫人都颤抖起来,身子纷纷压得更低了,只有孟美人等几个嫔妃,不知发生了何事,虽伏在地上,却还偷眼瞧着。
邰天磊却不明就里,一听这话就怒了:“是谁吃了豹子胆,竟敢犯此欺君之罪!”
秦栩君冷笑一声:“眼前便有两个。”
他望向伏在跟前的雷得昌与单子行:“编号二百八十,姓名张泗七;编号四百四十,姓名刘金银。敢问二位,是谁派你们来的?”
雷得昌大喊冤枉:“皇上明断,奴才货真价实二百八十号,没错啊!”
“哦?”秦栩君眉毛一挑,“仁秀公公,您的活儿来了。”
仁秀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儿瘫成一坨泥。皇帝陛下叫自己“仁秀公公”,便多半没啥好事,更别说还用了“您”,这是要弄死自己啊。
“奴才在!”他大声应着,头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既有人不认账,朕倒要与他们说说清楚。早上在玉泽堂的
几位管事,都叫过来,一并带上册子。”
“是。奴才这就去。”仁秀哪里还敢多话,连滚带爬地跑了。
邰天磊终于察觉出了端倪,此刻已是手握宝刀,斜挡在皇帝身边,死死盯着院内众人。他手下三十多名侍卫也是训练有素,早就各自占据有利地形,控制住了场面。
秦栩君坐在椅子上,一时心里松落落地,说不出的畅快,竟转头向何元菱挤了挤眼睛。
皇帝大人,您能不能庄重点啊。何元菱差点晕过去。
亏得院子里都跪着,而侍卫们紧盯着众人,没功夫盯皇帝,不然给人瞧见,实在很丢人啊。
没想到,皇帝大人竟然觉得挤眼睛还不够,又向何元菱勾了勾手,示意她俯下身来。
何元菱无法,只得凑了过去。秦栩君在她耳边轻轻说:“朕一个人坐着,排场不够大,去叫那几个什么美人才人的也都坐过来吧。”
绝倒。皇帝大人来劲了,处处要讲排场了。
不过那些美人才人应该都很乐意,能与皇帝并肩而坐,是多少早就入宫的嫔妃都盼不来的事儿呢。
何元菱领了这让人哭笑不得的命令,还得替皇上这种幼稚的、讲排场的行为遮掩。她走到孟美人跟前,把伏地的孟美人叫了起来。
“皇上今儿要好好审奸细,说不忍让主子娘娘们都跪着,请你们一同坐着听审。”
孟美人又惊又喜,不由低声问:“真的?”
何元菱抿嘴笑:“奴婢还敢假传圣旨不成?”
“何宫女说笑了,我没这意思。我这就去叫她们。”
孟美人真是个机灵人,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希思阁的六位美人才人,全都都落了座。
现在的弘晖皇帝就非常有排面了,斜前方有个挎刀猛男,斜后方有个镇后美娇娘,一边三个,坐着六位嫔妃。身后是希思阁巍峨的正殿,身前则黑压压跪了一地的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