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用不着。”何元菱赶紧道。
就自己那点儿“何总管”的繁琐小事,哪好意思再劳烦皇帝大人。皇帝大人现在可是日理万机。
秦栩君却笑道:“朕不介意给你用。”
何元菱脸又红了。
皇帝陛下,本姑娘可是后世来的,不是在大靖朝土生土长,你那些一语双关的骚话,真当本姑娘听不懂吗?
也是奇怪了。这么会撩拨的皇帝大人,怎么会至今形单影只?
难道是那些嫔妃太主动,所以皇上不喜欢,所以也完全不想去了解她们?
何元菱觉得这个猜想大概很有道理,那自己也主动一点罢了,这样皇上就不会太喜欢自己了吧?
试试?
何元菱故意道:“奴婢不是不用,是不能……随便用。”
果然,秦栩君挑了眉,很是意外地望着何元菱。渐渐地,那眼神又带了笑意,竟然说出一句很不要脸的话来。
“总之,朕要用小菱,定是毫不客气的。”
“呵呵,皇上随便用……随便用……”一边说着,何元菱自己都觉得脸皮实在太厚。虽然心中跳得厉害,脸上却是毫不变色呢。
有时候,话不能说得太满。
这边秦栩君才看到第二封折子,何元菱突然就想起一件事,懊恼起来。
本来她就想着要等晚上无人之时跟秦栩君开口,没承想被这位“小朋友”搞得意乱情迷,竟把正事给忘了。
于是期期艾艾,何元菱开口了。
“皇上,奴婢想到一件事,要用皇上了……”
“哦?”秦栩君立时放下折子,凝视住何元菱的眼神中,竟有些期待,“何事?”
真没想到,皇帝大人还是“不用不舒服斯基”。
何元菱道:“奴婢想跟皇上借点银子……”
“哈哈,借钱?”秦栩君乐了。折子也不批了,扔了笔,托腮望着她。
“你可知道自己是内务总管,要花银子直接去内库支取,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何元菱却摇摇头:“是奴婢有私人用度,不能用内库的钱。”
“你要添置什么,朕送你。”秦栩君想都没想,就许下愿来。
“不是
奴婢要添东西。”何元菱道,“早上有一部分主事和内务巡走怠慢差事,奴婢罚了他们半年俸禄。但其中有一位宝钞坊少主事,却是情有可原。这半年俸禄一罚,怕他家里人要过不下去……”
秦栩君虽赞她善良,却也怕她天真,道:“你可知这些主事少主事,个个都有捞钱的门路,这点点俸禄对他们而言实在是九牛一毛。历来宫中罚俸,也不过是丢些脸面,断不了他们家人的生活。”
原来皇帝真的是明眼人,将这宫廷内的积弊看得明明白白。
何元菱道:“皇上这话说得是。若是旁人,奴婢也断断不操这个心。但这位少主事,却有些不同,他家中有老有小,是中年入宫,且入宫后甚受排挤,加上性情孤僻,并无其他赚钱的门路。”
秦栩君心中一动,故意道:“那你不罚他便是。”
“这不成。奴婢初上任,正是立威之时。既是他犯了规矩,该罚就得罚。否则人人皆说自己有苦处,这水就端不平了。奴婢是想,以私人名义补贴于他,也不至于他老母和妻儿挨饿受冻。”
此时,秦栩君望向她的眼神已满是赞许。
他果然没有看错“何总管”,年纪小小,却已懂得处事公正的道理。于公,她要竖立威信,让别人没话可讲、无刺可挑;于私,她善良仁慈,不会对弱小之士欺凌鄙视。
秦栩君道:“你若给他银子,他只会觉得,无非就是内务府支领的内银。倒不如给他可以典当的私物,他还能承你这份情。”
真正是比“何总管”更加厉害的角色。
何元菱赞叹:“皇上您可真是……”差点就没把“狡猾”二字说出口,硬生生吞了下去。
“您可真是英明。不过,奴婢还没赚几两俸银,实在身无长物。”
“朕也没有女人之物啊……”
秦栩君托腮,望着何元菱如云的秀发:“小菱你只有这根翠玉簪子吗?”
“宫女不能戴饰物。”
“可你是总管啊。堂堂大靖朝的内务总管,只有一根翠玉簪子,走出去多没面子。”
秦栩君想到后宫那些嫔妃,个个争奇斗妍、花枝招展。更别说自己的姐妹们,雅珍长公主那个脑袋,堪比元宵节的花灯……
对了,雅珍长公主!
秦栩君立刻笑了起来:“长公主前日说要见朕,派人通知她,明日午间进宫等候,朕早朝一结束就见她。”
何元菱乖乖地应了,却有些懵:“那银子的事儿……”
“朕自有法子。明日见分晓。”
第130章 野人
睡觉前,何元菱心虚地进群,偷摸看了一眼聊天群的隐藏页面,发现“器械库”并没有打开。
看来今日皇帝大人虽然说了好些让人耳热心跳的话,到底只是动心,还不是动情。
动心是可以压制的,动情却难。
人一旦动情,便会心心念念、辗转反侧、思之想之、势必得之。
皇帝大人若“势必得之”,一定没有得不动的。所以这个任务,不应该由身为内务总管的何元菱来完成。她应该是助攻,而不是主攻啊。
急不得、急不得。
第二日一早,仁秀一见着何元菱,就将她拉到一边。
“徐超喜昨夜联络了心腹,想必不会乖乖认罚,你今日可要小心。”
徐超喜此人,何元菱打过交道,看着比成汝培面善,实则却是个笑面老虎,何元菱心里也早有防备。于是点头道:“谢谢仁秀公公提醒。我有宝印令牌,他们也不敢公然反我。他越硬气,我越好对付。就怕他阳奉阴违。”
仁秀道:“此人惯常阳奉阴违,就算反你,也不会自己出面。总之防着点。”
倒是被仁秀一猜一个准。
内宫司大殿,还是一样的桌椅,一样的何总管与六名冷面侍卫。但昨日倒扣在香炉上的那只茶盅已经换过了。
徐超喜果然来了,表情十分惭愧。
他是首席内务巡走,在成汝培之后,一直都代理着内务总管之职,自然是站在众人的最前列。那张惭愧的嘴脸,杵在何元菱跟前,每一丝肌肉的运动都看在何元菱的眼中。
哎。她暗暗叹口气。
好怀念以前的那些小朋友啊。再怎么调皮捣蛋不听话,至少他们一张张苹果一般的小脸,看着都叫人赏心悦目。比徐超喜的老茄子脸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吴火炎点卯,大殿内连他自己在内,所有主事、少主事、内务巡走,整整六十位,一个都没有缺席。
点完名,吴火炎将名册双手奉给何元菱,还很上心地说了句:“都到齐了。”
那意思,你何总管面子还是很大的嘛,昨日一通威风一发,今日立即乖乖来齐。
何元菱没有皇帝大人过目不忘的本事,翻开名册,发现吴火炎已经在昨日缺席的十
九人名字后作了记号。
看来昨日没准备名册,不是他做事不细心,的的确确是托大。但凡吴主事郑重起来,差事还是办得很妥当的。
一个赞许的眼神,扔给了吴火炎。吴火炎接住,总算内心稍安。
何元菱慢悠悠地翻着册子:“接下来本姑娘点到名字的,出列。”
她指了指大殿右边的空处,然后开始不紧不慢地点名。点的正是昨日缺席的十九位,包括一脸惭愧的徐超喜、和满脸忐忑的薛春榕,通通站到了右边。
“在场六十人,四十一位昨日已经见过。你们十九位,架子大,不想见本姑娘,没关系,本姑娘也不稀罕见你们。想继续干的,认罚;不想继续干的,现在就走。”
自然是没人敢立刻就走。但也不会这么甘心认罚。
其中一个白色面皮的胖子站出来:“敢问何总管,我等总要知道是什么惩罚,才能决定是不是继续干。”
来了,果然带着心腹的反扑来了。
刚刚点名时,何元菱已经暗暗记住了这十九人。这白面皮正是徐超喜的心腹之一,他哪里是真要问惩罚,不过是跳出来搅局,灭灭何元菱的威风罢了。
何元菱表情平静:“讨价还价……看来你是把这里当菜市场了?”
“白面皮”像是得到了徐超喜的真传,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卑职不敢。卑职只是不服,都不知道是何惩罚,叫卑职如何认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