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肾虚大人”入了牢。牢里不见天日、阴湿寒冷,等他的同伙费尽心机将他救出来,“肾虚大人”真的肾虚了,虚到已经下不了床,别说政治生涯就此结束,和家中小妾女眷们的感情也就此到头。
权臣集团忙于抓小报,自然就不能全力攻击皇帝,一个不留
神,被皇帝挖了墙角。
挖了墙角的集团,土崩瓦解的速度是灾难性的。
没多久,首席辅政大臣出了一件天大的丑闻。喝醉之后轻薄良家妇女,被人家夫君抓了个现行,一口咬死,苦苦相告。花钱私了还不要,声称“哪里轻薄割哪里”。
焦头烂额啊!
尤其关键的,这位首辅向来德高望重的形象毁于一旦,朝中之人纷纷侧目。
后来首辅被抄家,抄出远超国库的巨额家产,判斩立决,全家流放。行刑前夜,一女子声称是“旧识”,到狱中探望他。
首辅一看,果然旧识,这不正是自己稀里糊涂“轻薄”了的那位良家妇女?
呸,什么良家妇女,其实是赎了身的青.楼女。
首辅这才清醒过来,一直以为自己将皇帝吃得死死的,却没想到,原来是皇帝将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总算,在见阎王前的最后一天,皇帝突发“善心”,将真相告诉他,让他在被砍头前,先怄死。
这就是一场由灯会引发的夺权。最终迎来了大靖朝最繁盛的三十年。
何元菱合上书册,百感交集。
赞叹于靖圣祖的谋略,又感叹在这朝斗权谋中,少不得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没有哪个皇帝的江山,是在一派详和中、高尚地坐稳的。
“皇上也打算利用民间的力量?”何元菱问。
秦栩君却道:“这些阁臣,史书都比朕熟。这幸园灯会,他们比朕清楚多了,自然不宜盲目效仿。但借力打力,倒不失为一个法子。”
何元菱心中一动,想起靖圣祖说过,要扶持聂闻中的那番动机。
“聂大人还不能这么快信任,有待观察。”何元菱提醒。
秦栩君点点头:“说的是。明日早朝必定又是硬仗,时间紧迫,聂闻中一时还用不上。但圣祖帝用的‘传言’这招,却甚妙,不如咱们先抛点信息出去……”
***
一个黑影,隐在夜色之中,悄然潜入太师府。
程博简在一间极小的密室等着,从这黑衣人手中接过一张小纸条。展开一看,程博简顿时脸色阴沉。
“确切?”程博简低声问。
黑衣人道:“太后动用‘天鸽’急传,确凿无误。”
“没想到皇帝手里竟然有先帝的密诏。
竟一点儿风声都没有透露。”程博简自言自语,又觉得还是蹊跷。
弘晖帝身边,从小算得上得用的,无非仁秀而已。但仁秀一直被盯得极紧,又是个极为胆小之人,若他手里握有先帝的密诏,早就露出了端倪。
先帝驾崩时,弘晖皇帝才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在满是眼线的皇宫里,怎么可能藏得住这么重要的物件?
“难道姚清泉还有党羽未除?”
程博简眼中放出凌厉的光:“若被我找出这个人,碎尸万段!”
黑衣人任务完成,躬身退出,一纵身,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程博简叫来府中豢养的死士,四位精壮男子皆是黑衣黑袍,面具遮面。
“明日清晨,伏击徐瑞。他身上有一卷先帝的密诏,到手后,立刻送到福胜巷,明日我的轿子从那里走。”
“是!”四人领命而去。
第二日,天色未亮,一顶素色小轿停在福胜巷。轿帘紧紧落着,似乎丝毫不怕这盛夏的炎热,也并不爱清晨难得的微风。
轿夫看似整齐朴素,实则各自站位极是精准,将小轿团团围住,保护得极好。
稍后,一声低低的哨声响起,两名轿夫顿时抬头,望向哨声响起的高墙之上。其余轿夫则不为所动,各自守着方位,严阵以待。
这哪里是轿夫,分明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侍卫。
只见两名黑衣人从高墙上落下,迅速单膝跪地、向轿中之人叩拜。
寂静中,一名轿夫上前,沉声问:“东西呢?”
其中一名黑衣人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包着素布的小卷,双手呈上。轿夫接过,呈到轿帘处。
一只手从轿帘中伸出,将素布小卷抽了进去。
众人屏气凝神,皆不敢出声。半晌才听轿中之人咬牙吐出一个字:“走!”
并不愉悦,甚至还很愤怒。
轿中之人,正是当朝太师程博简。他昨晚收到太后急报,得知皇帝半夜派人将一封先帝遗诏送进宫,送到了礼部尚书徐瑞的府上。
他猜测,这遗诏多半是今天早朝上弘晖皇帝打算用来掣肘群臣(主要是程博简)的秘密武器,要由徐瑞施展出来。
这就圆得上了。
为何昨日皇帝猝不及防地启复徐瑞,定是暗中早有勾连,想自己耳
目遍布朝廷和内廷,竟完全没有发现端倪,程博简昨天晚上已经反省了一.夜。导致今早都没有那么英俊了。
幸好,太师府的暗卫比京城的禁军有过之而无不及,他连夜安排暗卫在徐瑞早朝路上伏击。说什么也不能让那遗诏到达早朝之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没有对徐瑞痛下杀手,是考虑到人心。
皇帝回来两天,连续出招,招招着肉,自己若不小心应对,很容易失掉军心。
他知道自己素来算不得宽厚,攀附于自己的那些党羽,也是相互握有把柄,才成为一条船上的人,至于在大难临头,能有多少死心塌地之士,程博简并不抱多大希望。
要想让这些人继续成为自己手中的武器,一是要给他们一人记一本账,二是要给他们甜头,让他们看到希望。
轻举妄动,会让党羽们觉得首领不靠谱。
徐瑞是在他程博简手里免的职,又是在皇帝手里复的职,若复职第二天就横死,世人都会将账算在他程博简头上。
但劫道就不一样。
最多报官,让京城衙门去查贼寇。他徐瑞敢说自己失了先帝遗诏?
他和皇帝暗中往来,做的这些秘事,根本不能对外宣扬。程博简就是吃准徐瑞,失了遗诏,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如今遗诏到手,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素布包裹。只见一个明黄绢布的卷子从包裹中滑落下来。
程博简心中一抖,立即伸手去捞,还好,没有落地。
那绢布的颜色已有些暗淡,的确像是经历了不少岁月。但暗淡之中,专属于内廷独有的华贵纹路依然闪烁着隐隐的光芒。
岁月可以侵蚀它的颜色,但掩盖不了它的光芒。
可是将布卷一展开,程博简顿时身子一颤。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竟然,是一道废后的诏书!
废掉的正是先帝的皇后、当今的太后、孙世樱。
程博简只觉一阵寒意从后背升上来。他不信,绝对不信先帝会废掉孙皇后,先帝最最宠爱的就是孙皇后,哪怕她一无所出,也执意立她为后。
甚至……
他又看了一眼遗诏,确定自己没有做梦。
这怎么可能?先帝为了让孙世樱将这太后之位安安稳稳地坐下去,甚
至暗中毒杀了秦栩君的亲母。
如此良苦用心,皆因为孙世樱将先帝迷得死死的。怎么可能下废后遗诏?
这遗诏定是假的!
他紧张地将每一个字看了又看,可是,越看越绝望。他在先帝身边呆了那么多年,到先帝在位后期,已对政事极为厌烦,甚至默许他程博简模仿自己的笔迹写朱批。
他程博简,是将先帝的字迹深深地刻在脑子里的。
这就是先帝的亲笔。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憋出那个“走”字。只知道随着轿子的微晃,他紧绷的身体终于也渐渐松缓下来。
这种松弛有益于他思考。当他的轿子在大正殿前落下,他已经恢复到了一贯的模样,深幸自己出手果断,将这遗诏截下。
甚至,他都不想将这遗诏毁掉。
他要用这遗诏来控制孙太后。孙太后,还有用得很。
下轿时,他堂而皇之地将素布包裹递给其中一位轿夫,却其实,是他最最信任的一位死士。
给轿夫递个东西,是再寻常不过的行为。纵然附近还有三三两两前来上朝的大臣,也都没有在意他这个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