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她到底是不甘心好不容易偷到手的东西连看都没仔细看一眼就要被追回去,便沉下了心,换了个方向就要继续跑。
梅惊弦紧紧缀在她身后,等到了一个稍稍开阔的地带后,猝然出手。
青玉流被窃,他也没用背包里备用的武器,仅凭双手双腿肉搏。
这一番变故忽起,周围的行人忙四散躲开,留出了一片空地。
习惯了远距离御音攻击,梅惊弦的拳脚功夫不算十分出色,但他内力精湛,身体柔韧矫捷,反应迅速,一双擅轻功的长腿踢起来虎虎生风,宽大的雪白大氅随着动作旋转飘摆,仿佛云中落下的野鹤。
两人缠斗片刻,梅惊弦抓住了一个空隙近身,一拉少女身后背着的那一摞绸缎。
绸缎四散开来,青玉流翻转而出,他顺手接过,随手一抡,直接将对方拍到了两丈开外。
少女被毫不怜惜的拍到地上,正要起来,胸口忽然一重。
清雅俊逸的少年公子仙姿怡然的立在他身旁,一手将那把青玉琴拄在他的胸口,低头轻轻一笑,“还想跑吗?司空摘星。”
少女撇撇嘴,出口的却是男子的声音,“你怎么知道是我?”
“原本是猜测。”梅惊弦理了理鬓角的黑发,随口道:“现在确定了。”
能在那短短的几息之间盗走青玉流而不惊动他,能做到的当然只有深谙此道的盗帅楚留香与偷王之王司空摘星了。
但依传言来推测,风流多情的楚留香怕是做不出扮女人这种事,剩下的可能就是司空摘星了。
司空摘星被他用琴压着起不了身,也不管周围围观人群的指指点点,伸手在脸上一抹,顿时那张清秀娇憨的女子面容变成了一张平平无奇的男子脸孔。
此景又引起了周围一番惊呼,他大剌剌的躺在地上,眼珠子转了转,“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踏雪不知从哪里挤了出来,在梅惊弦脚下蹭了蹭。
梅惊弦柔和的看了它一眼,“我惯用熏香,时日渐久,青玉流上也沾染了这味道。鹿的嗅觉灵敏,踏雪一直跟在我身边,也早已熟悉了这味道。”
司空摘星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只纤弱漂亮的白鹿,所以他这回是栽到了一只鹿手上?!
梅惊弦居高临下的俯视他,“好了,该我问你了。”
“谁让你来偷我的琴的?”
“就不能是我自己想来偷的吗?”
“你以为我会信?”梅惊弦手下一施力,只压得司空摘星连连闷咳。
“你既然也是陆小凤的朋友,就该知道我的规矩,”司空摘星一摊手,做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我是绝不会将雇主的消息透露出去的,一个字都不会。”
梅惊弦沉吟。
他曾听陆小凤偶然提起过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在偷盗上自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原则,甚至几次偷到陆小凤身上最终也没透露出自己的雇主,这人偷盗之术高明,嘴巴也是一等一的严。
梅惊弦眸光一闪,很快就有了主意。
“你既然这么坚持,我只好将你送官法办了。”
闻言,司空摘星却双眼一亮,“那敢情好啊。”
第57章 一只琴始皇
普通的牢房完全无法困住司空摘星这位偷王之王,恐怕他前脚刚进去,后脚就出来了。
梅惊弦如何不知这一点,点点头,悠悠然道:“六扇门大牢,我亲自送你去。”
四大名捕威名赫赫,行事刚正,六扇门关卡重重,戒备森严,至今还没有犯人能自六扇门越狱而出的。
司空摘星面色一僵,插科打诨道:“不用这么狠吧?都是江湖中人,江湖事江湖了,扯上官府可就没意思了。”
“江湖事江湖了?”梅惊弦笑意加深,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倒也行。”
听到他的话,司空摘星反而戒备道:“先说好啊,我是不会把雇主的消息告诉你的。”
梅惊弦不以为意,提起青玉流背到身后,“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今日的事情便就此作罢。”
没了压制,司空摘星一骨碌爬起来,知道自己跑不掉,也不做反抗。
“什么事?”
“你附耳过来。”
梅惊弦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司空摘星神情一正,义正言辞道:“你居然叫我去做这种事,我是那种会坑害朋友的人吗?”
梅惊弦笑意吟吟,“你不是吗?”
司空摘星一拍手,咧嘴一笑,“嘿!难得有机会整一整那只小鸡,这事儿我干了!”
……
官道上,一辆马车不快不慢的由南往北而驰。
与模样普通的马车不同,拉车的马儿通体暗红,身形悍硕,四蹄矫健,是一匹难得一见的千金好马。
但与在马车边跟着的另一匹漂亮强壮的银鬃白马相比,这匹红马也只能沦落到拉车的份儿了。
马车内,梅惊弦倚着软垫而坐,手上捏着豆饼闲适的喂鹿,脸上带着恬淡的浅笑。
陆小凤闲散地坐在他对面,手上捏着一杯温酒,呷一口就念叨:“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
自从坐上了这辆马车起,他就将这句话来回反复的念叨了几十遍。
梅惊弦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二十年份的土窟春,莫非还堵不住你这张嘴?”
“酒好喝,可命更重要啊。”陆小凤摇摇头叹了口气,手上却直接取过桌上的酒坛子,直接对着坛口狂饮。
放下酒坛后他一抹嘴,颓然道:“西门吹雪会杀了我的。”
梅惊弦能前往万梅山庄固然是一件好事,但同行的他绝不会受西门吹雪的欢迎。
梅惊弦低笑两声,安慰道:“有我在,必保你不死。”
“我万万没想到你会联合着那猴精来坑我。”陆小凤晃了晃酒坛子,满足的闻着飘散的酒香,“你们是怎么勾搭上的?”
马车里的酒味有些重了,梅惊弦取出一只小巧的挂式香炉,点了香块投入,挂到车壁上。
不消片刻,车里便弥漫着一股清雅宜人的梅香。
“司空摘星来偷青玉流,被我逮到了。”
陆小凤了解司空摘星,所以也不问梅惊弦司空摘星为何来偷青玉流,只控诉的瞪着他,“所以他为了从你手下逃脱,就来害我了!”
“愿赌服输啊陆小凤。”梅惊弦神情自若,慵懒的倚着车壁,手上惬意的抚摸着怀里梅花鹿光滑的背毛,“你输给了司空摘星,自然要按照约定答应替他做一件事。”
陆小凤犹自愤愤不平,“这件事是你在背后设计!”
“是我让他跟你打的赌,可比赛的是你们两个,我可不曾出手干涉。”梅惊弦不以为意,随意道:“怪只怪你自己输给了他。”
陆小凤仍不甘心,“你怎么确定我会输?万一输的是司空摘星呢?”
“那也好办。”梅惊弦笑意加深,清雅而昳丽的模样仿若雪中红梅,“我与司空摘星说过,他若输了,那就得易容成你的样子,代替你陪我走一趟万梅山庄。”
总而言之,这次前往万梅山庄,“陆小凤”必然要与他同行。
不管西门吹雪如今是什么心思,有陆小凤这么个大活人(大灯泡)明晃晃的杵在中间,对方行事总得有所顾忌。
梅惊弦也是陡然遇到了司空摘星,才忽而想到了这么个办法。
即使最后陪着他去赴约的是易容后的司空摘星,西门吹雪没认出来正好,认出来了也没关系,有陆小凤被冒充之事干扰视线,想必西门吹雪也会将旁的事暂时按下,他照样可以避免尴尬的窘境。
梅惊弦深深的看着陆小凤,含笑道:“司空摘星听了我的话后,立刻斗志昂扬的去找你了呢。或许对他而言,在比赛中竭尽全力赢过你,总比易容成你的模样到西门吹雪眼皮子底下晃悠来得容易。”
“死猴精,这是要送我去死。”陆小凤愤愤道,嘴里只觉发苦。
他此刻已经能想象到西门吹雪看到他时会是什么脸色了。
他又看着梅惊弦,哀声道:“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为什么要扯上我?”
“什么你们我们的,说得当真见外。”梅惊弦摇摇头,不赞同道:“大家都是朋友,我与西门吹雪是朋友,而你又是我们共同的朋友,我与西门吹雪之间有了问题,自然要带上你这个共同的朋友。”
“我算是知道了,读书人的嘴就是圆滑,而你是所有读书人中最厉害的,因为说得全是歪理。”陆小凤冷笑,“西门吹雪可不只是想当你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