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悯如今的情况,实在是不乐观。
沈知寒曾趁着对方不备探查过他如今的情况,得出的结果却令他无比胆寒。
当年被魔物在身上埋下暗桩,风不悯这一魂虽被影响,却还未被其沾染分毫,反倒是那魔魂被慕逸尘分魂之中的仙力压制。
可风不悯的经历实在曲折,当年在无极宫被百般折磨不说,但是在天渊之下浸淫一千年,却给了那道魔魂可乘之机——如今风不悯的魂魄已与魔魂开始互相侵蚀,若再不能拿到定魂珠将二魂剥离,慕逸尘这一魂大概就真的没得救了。
一缕花香被清风送入鼻腔,沈知寒回神,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一处小院门外。
“芳菲尽……”
他低声喃喃,随即毫不犹豫地踏入门中。
虽名为“芳菲尽”,可这小院之中,却是灼灼桃林,仿若被强行留在人世间的一片红霞,耀眼夺目。
沈知寒前行几步,耳边便敏锐地捕捉到了簌簌风声,像是有人在桃林深处练剑。
心知墨宁兴许就在前方,他不由加快脚步,分花而行。
又是一阵清风袭来,将沈知寒身上的白衫并着飘落的粉红花瓣扬起,他抬手拨开眼前花团锦簇的枝丫,随即眸光一亮。
却见一道挺拔身影身着玄衣劲装,乌发以金冠高束成马尾,步伐游离间翩若惊鸿游龙,浑身尽是属于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他手中虽持木剑,周身剑气却带着一往无前的锋锐,精纯灵力包裹剑身,几乎令人发现不了这一事实。
可沈知寒记得。
过了这么久,墨宁却还是用着当初在无为宗自己给他的木剑,从他身上气息看起来,他竟未曾为自己寻找本命剑。
沈知寒心头一缩。
这段时日他过得浑浑噩噩,却发现原来与自己的徒弟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在当年的折桂大会之上——这个师尊,他做得实在不够格。
察觉到有人前来,青年手中剑势一缓,随即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利落收剑。
沈知寒没有开口唤他,只看着他郑重地将手中木剑置于花树下一方白玉石案之上,随即抓起一旁的外袍披上,缓缓转回了身。
青年漆黑墨眸中原本含着冷沉的雾,却在看到沈知寒的瞬间亮起极为纯粹的光芒。
“师尊——”
他俊美凌厉的面容上漾起浅淡笑意,竟好似又回到了当年满怀孺慕的少年时代。
“弟子等了您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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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沈知寒看着墨宁,只觉得时间过得真是飞快。
当年的墨宁,不过舞勺之年,个头还不到自己的胸口。
可如今,这位记忆中的小徒弟却如雨后春笋般,一口气窜得比自己还高了两指。
原本稚嫩青涩的小脸已然张开,变得俊美凌厉,带着年轻人的锐利与傲气,宛若骄阳,明媚耀眼。
“阿宁。”
沈知寒终于再度向前迈开了步子,轻声道;“好久不见。”
墨宁闻言,面上笑意更盛。
不管过了多少年,师尊都还是老样子。
清肃之气与他略带媚意的眉眼完美融合,令人生不出一丝绮念,只能心甘情愿为他所折服。
他伸手将因练剑而显得有些褶皱的衣襟抚平,随即踏着遍地花瓣迎了上来:“师尊远道而来,想必疲乏了吧?如今已是黄昏,不如让徒儿来伺候您休息?”
沈知寒微怔。
一切都好似回到了当年的清净峰,除却徒儿长大了,好似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可他看着墨宁,还是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些不同来。
就好似一块墨玉被浓墨侵染,即便仍是墨色,也终究有所差别。
见沈知寒看着自己微微蹙眉,墨宁面上笑意终于开始逐渐消退。
“师尊,”他皮笑肉不笑道,“可是在嫌弃徒儿?”
沈知寒连忙摇头,谁知还未开口解释,前者便幽幽道:“当年师尊撇下阿宁不管,可知徒儿在黄金台这浑水池中泡了十几年?一张白纸掉入墨水中尚且无法复原,遑论一个人?”
墨宁说着,心中无端又涌上些委屈来。
尽管已然许久不见,可在师尊面前,他却觉得自己的冷硬心肠根本就是个空壳子,刹那间便溃散不堪,自己对师尊所有肮脏龌龊的心思便全都毫无遮拦地流露在外。
“师尊可知,阿宁等您来接我,足足等了十一年?每一个日夜,徒儿都盼望着您能出现在我眼前——可您一回来,先是去丽水城救师祖,又去蜃楼,还去了经纬学宫……连谢长留与风不悯您都见过了,为何唯独忘了阿宁?”
墨宁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说得沈知寒无言以对,他顿了顿,又吸了吸鼻子,待心绪平静些了,这才接着道:“师尊……您实在多情,也实在无情。”
沈知寒胸膛一跳。
心知自己确实对不起小徒弟,他叹了口气,斟酌着道:“这么久才来看你,是师尊不对。阿宁若想与我断绝师徒关系,为师也无任何怨言……”
沈知寒自顾自说着,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墨宁越来越黑的脸色。
他忍了又忍,却还是忍不住将沈知寒打断,冷然道:“师尊就那么觉得我累赘,急着将我丢掉么?”
沈知寒:“???”
他有些无措:“我没有……阿宁,你听我解释……”
“不需要解释。”
墨宁面上怒意倏然间如潮水般褪去,再度挂上极为浅淡的笑意。他靠近沈知寒两步,突然微微倾身,低声道:“师尊此来,是为了金水两大五行之精,还有定魂珠的,对不对?”
沈知寒瞳孔微缩,不可置信道:“你怎么……”
“我为何会知晓?”
墨宁笑意更盛,却达不到墨玉般的眸底:“从丽水城您典当物件开始,徒儿就一直留意着师尊的动向呢。自然也知晓您去取了大地之精,又去了经纬学宫……谢长留既没死,看来您身上现在是有大地之精与木之精吧?”
沈知寒沉默地点点头。
墨宁见状,竟抬手拈了一缕沈知寒垂至胸前的发丝,轻飘飘道:“金水之精,就在阁中藏室;定魂珠么……就在徒儿身上。师尊想要,自可全数带走。”
他顿了顿,随即将手中发丝凑到鼻尖轻嗅了嗅,狡黠道:“只不过么……徒儿有一个条件。”
沈知寒看着墨宁,小徒弟眉眼凌厉俊美,眸中却黑沉沉的,没有丝毫笑意。
他捏着自己的发丝,却是从前的小阿宁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的行为。
他默了默,随即轻声询问:“……什么条件?”
墨宁唇角一勾,神色中陡然溢出一丝得逞的小得意来。他松开沈知寒的发丝,却手臂一伸,直接抱上了师尊的细腰。
这明明是他幼时最喜欢的动作,那时沈知寒一伸手,便会轻而温柔地拍拍少年的发顶,清幽声线从胸腔共鸣后便带着只有他能听出的温柔缱绻。
可以他如今的身高,却使这原本温馨的动作充满了违和感。这种感觉像是把小锤子,一刻不停地敲打着墨宁脆弱的神经,提醒他一切都回不去了。
“很简单……”
墨宁将鼻尖埋入怀中人发间,格外贪婪地深吸了一口对方身上的清新气息,懒懒道:“只要师尊留下,陪我两个月……如何?”
沈知寒在他抱上来时便全身一僵,此时终于缓过劲来,这才点点头,道:“好……为师答应你。”
他明白,自己与墨宁之间误会与隔阂太多,只是此时墨宁什么都不愿听,那沈知寒便也只能先留下,此后再想办法慢慢化解小徒弟的心结了。
终于听到自己满意的回答,墨宁一直暗自提着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
他恋恋不舍地又在沈知寒颈侧蹭了蹭,又惹得对方浑身僵硬后,终于心满意足地起身,如同梦中经历过的无数遍那般珍而重之地牵起了师尊的手。
与梦中不同的是,沈知寒今日未着无为宗校服,手上也并未戴着那一副冰丝手套,墨宁可以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柔软与温度。
他就这样拉着沈知寒走向内室,好似踩在云中,走向一场让人永远都不愿再醒来的梦境。
“既然师尊愿意留下,那便住在芳菲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