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张凤英又不好直接问这中间到底怎么一回事,反正人来了,还拎着一袋子水果,那就说明事情有了反转。
堂屋桌上放着一包糖和一兜水果,都是林建州送来给孩子们打牙祭的。春香也没心情泡茶,她管林建州要那封信,看看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林建州倒有些好笑,看不出来这春香也是个急性子,他还想和她先说一会儿话的,后来一想,也能体谅她,这段日子大约不好过吧,农村又不像城里,风言风语都能扼杀一个人。不然他那古稀之年的姑姑也不会跑十里路亲自打电话到家里问个究竟。
林建州打从一开始就想让春香知道这件事情,所以他也没拖延,迅速从包里拿出那份信,递给春香。
春香看了一眼信封,是女孩子的字迹,邮戳也是泉林公社的。她打开信件,一目十行,脸色越发凝重,到最后红了眼眶,她咬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信上写她和刘志义定过亲,表面上是因为敖全福被抓退的婚,实际上是春香的作风问题,她是村里的村花,整天勾三搭四,不止和一个人男人有染,并且在和村里的鳏夫张二狗幽会时,被刘志义逮个正着,所以刘家才愤然提出退婚。
女人家名节最重要,任凭谁被这样诬陷也是受不住。
“你相信吗?”
“傻瓜,相信的话,我就不会站在你面前了。”林建州道。
“为什么?”
“因为疑点太多,你是我姑姑介绍的,怎么可能存在作风问题,而且信上描述的并不是我见到的春香,大概你们村还有个别的春香吧,这个写信的人搞混了,连信也寄错了。”
林建州开着玩笑,成功地让春香破涕为笑,“如果唐阿婆没打电话给你,你可能就信了吧。”
“这倒是有可能的,但我还是会亲自来核实一趟,主要是即便不相信你也要相信我自己的眼光。”
听了这句话,春香很是感动,心里暖暖的。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于是把自己和刘志义还有王小兰那点破事给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
春香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哀伤,大约久了,心里的伤结痂也就不通了吧,但林建州还是安慰道:“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
春香什么也没说,只轻轻地点了个头。
林建州摸了摸下巴的小胡渣,“你在村里除了王小兰,还有别的仇家?”
“王家一家都是我们家的仇家。”
但是这句话点醒了春香,谁最见不得她好,谁就是诬陷她的人。整个村子,大家都总把她这个老姑娘挂嘴边,有时候还不免笑话一番,可他们实际上他们都觉得春香好,希望她得到幸福。
除了王家。
王家恨不得敖家姑娘全都去尼姑庵做姑子,恨不得春香成为方圆十里的大笑柄,春香心里有了主意。
她走出堂屋冲着楼上喊了两嗓子,“夏香、夏香。”
叠衣服的夏香听见春香叫,很快下了楼,看堂屋只有他们两人,而春香眼睛红红的,还吸着鼻子,明显是苦哭过,有点懵,“怎么啦?”
春香把姓给夏香看,夏香三眼两眼看完,拍着桌子道,“王小菊,肯定是王小菊。”
“你认识她的字迹?”林建州问道,虽然他不知道这个王小菊是谁,但姓王就对了。
“不认得,但肯定是她,不然谁能这么恶毒编出这种鬼话来诬陷我姐姐,她可是想嫁给你都想疯了,今天早上还贿赂你表嫂给你们做媒呢,结果她堂姐和你表嫂家吵架,你表嫂就把这事情抖出来了。”夏香十分激动,一想到真的是王小菊,她就想她的头发揪光。
“可是不对啊,她哪来你的地址,”夏香很快反应过来,“该不是被二嫂料中,在你们的通信上做了手脚,把信给偷走了吧?”
林建州不禁竖了个大拇指,“二嫂料事如神。”
隔壁正做着饭的张凤英妯娌,听到“诬陷姐姐”这些字眼,赶忙进堂屋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夏香像吵架似的。
进了堂屋,夏香对她们道:“二嫂,林大哥的给我姐的信真被王小菊截胡了,关键是她还给林大哥写了一封信诬陷我姐。”
张凤英也是念过书的,她接过信扫了一遍,“这还真是坏透了,明明是自己姐姐作风不好,全套到春香头上来了。”
李玉玲也歪过头看了看,但她不识字呀,所以只能听他们讲了。不过她很是为自己的灵光一闪沾沾自喜起来,觉得自己就是个破案高手,她道:“我说什么来着,就是因为这封信才这么势在必得的来找崔淑珍做媒,可没想到小林根本不信。这下倒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姑嫂三人你言我一语地讨论开来,一旁的春香和林建州根本插不上话,最后捏着信的夏香义愤填膺地道:“我现在就去找王小菊去。”
林建州赶忙拦着她,“先别忙着找她,她只是怀疑对象,我们先得核对笔迹,没有确凿证据,她可以抵赖。虽然说基本可以确定拿信的人和这个写信之人是同一个,但凡是讲证据,信到底是谁拿的,现在是损毁了还是藏起来了,这些都要找出来。”
“这还真是破案啊。”李玉玲叹了叹,“要我说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姑嫂几个直接冲她家去,看她还敢抵赖。”
“二嫂,我们得让人服气。”林建州道。
“玉玲,听小林的准没错。”张凤英劝李玉玲,李玉玲也就只好作罢,春香这对象还真是不错,比他们这些泥腿子有见识,还知道要核对笔迹。
“这万一要是她叫别人替写的呢,岂不是就没处找了?”春香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事有点不对,“你看啊,他是想要嫁给建州的,以后要是成婚了,笔迹不就暴露了吗?”
“左不过就是王小兰代写的,肯定是他们姐妹二人,不会有其他人了。”夏香肯定地道。
“我叫你下来是想让你去找一趟陈玉琴,他们走得近,看看会不会知道些什么。”春香说道。
陈玉琴现在因为香皂的事情对王小菊痛恨着呢,而且在积极修复和夏香的关系,夏香本不愿意搭理她,可眼下也没别的更好更快的法子了。
陈玉琴家和王小菊家紧挨着一栋墙,两人小时候也是要好,一起写作业一起上学,长大后陈玉琴觉得王小菊太小心眼了,就不跟她玩在一起了。
说话间夏香就去了陈玉琴家,把她喊出来。陈玉琴一看是夏香来,自然忙不迭地答应,跟着出去了,夏香找了个僻静地方,陈玉琴满脸笑意,“什么事啊,还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认得王小菊的笔迹吗?”
“认得啊。”陈玉琴不假思索,“我们以前不是经常互抄作业嘛,虽然这么多年不读书了,她的笔迹也不能变到哪里去吧。”
夏香把信件拿出来给陈玉琴,出于一种好奇心,陈玉琴还是先把信件给看完了,长呼一口气,“这王小兰真坏,自己抢了别人对象还倒打一耙。”
“你说谁?”
“王小兰啊,这信不是王小菊写的,是王小兰的笔迹。”陈玉琴道,“王小兰写字挺好的,以前我还让她帮我抄写过毛主席语录呢。”
“语录呢,还在吗?”
“当然在,毛主席语录怎么能扔。”
说着陈玉琴回家三下两下找出了一本毛主席语录,陈玉琴翻开其中的折页,给陈玉琴道:“你可以自己看。”
两人关起门在窗下细细核对翻,果然是同一个人的笔迹,“那你语录能借我用用吗?”
这可是会得罪王小兰姐妹的事情,可陈玉琴一想,反正她都和王小菊撕破脸了,怕什么的,况且这事情做得本就人神共愤,全村人谁不知道王小兰那点破事。
“当然可以,我们俩谁跟谁。”陈玉琴一副侠肝义胆的样子,“拿去用吧。”
夏香收起语录,低声对陈玉琴道:“这件事先别声张,我回去跟家里人商量看看怎么办。”
“这个我知道的,放心好了,我也讨厌王小兰姐妹俩个。”陈玉琴道,“你可知道王小兰这些天为什么住王有吉家吗?”
“为什么?”夏香想着这又是什么八卦。
“温三妹跟我妈说是和刘志义吵架了,被刘志义揍,所以跑回娘家,躲王有吉家不肯回去了。”
要是平时听到暴力男,夏香铁定要把那男人骂个狗血淋头,但今日说的是王小兰和刘志义,她怎么听着都很舒坦,“肯定是王小兰又干坏事了吧,恶有恶报,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