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屋内除了还再捡罐子的蓝道行,我们剩余三人都面面相觑。
“这,这是为何?”陶仲文问。
“首辅大人说了,要整顿朝纲,肃清奸佞,内要清明,外要廉洁,所以,从今往后,一切巫蛊邪术不得在宫内出现,要以政清人和为主,也好——”
“也好什么?”李芳问。
“也好绝了皇上的念想。”最后一句他说的很小声。
“放肆!”李芳一声吼,吓得大家都一震,“夏大人他再是首辅,这皇上的事情他能随便干预嘛?也真是的。”
“行了,行了,这事我看就算了,李公公烦请您让人来把这里收拾了,至于国师大人,”我一拱手,“我虽不曾阅过经书,但也知道老君慈悯众生,所以今儿您就莫和一个晚辈多计较了,我这就把他带走,改明儿奏请圣上再行定论。诸位看,这可还行?”
“行,这主意行,就按陆大人的意思办,我这就叫让人来收拾。”李芳立即点头道。
我又看了一眼陶仲文,他哼了一声:“贫道就当给陆大人一个面子,不与他一般计较,只是若有下次——”
“等等,为何抓我走,我不走,首辅大人的交待未曾完成,我是不会走的。”赵贞吉倔得很。
我和李芳皆是一脸无语之色,然后我将赵贞吉悄悄拉到一边道:“你说是首辅大人叫你来的,那我问你,首辅大人可说什么时候?”
“首辅大人说,三天内。”
“这就对了,首辅大人是让你赶在皇上回来之前搞定,可是你瞧,现在皇上已经回来了,你说你还能继续吗?皇上要是来看到了怎么办?你这不是让首辅大人为难吗?”
“这……”他说不出话了,想了一会问道:“那陆大人说,怎么办?”
“不怎么办,先按我说的做,今儿先放过他们,反正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
“以后……”他又沉思了一会,然后才重重点点头,“行吧,就依陆大人,以后再想法子治他们。”
“这就对了。”我笑着转身对李芳做了个可以的手势,李芳也吐出了一口气。
未免他们再起冲突,我赶紧拉着赵贞吉出了门,边走边拍拍他的肩:“年轻人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你这么莽撞,将来——”
“可是,陆大人,下官——”
“别急,等我说完,你说你这么冲动,能做什么,为官之道,重在一个忍,想当初,我也是……”我侃侃而谈,那些穿越来的经验如今可算有了倾诉对象。
“可是,陆大人,下官真的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看又急了不?刚才还说呢,要有耐力,要能忍,你说你这么急吼吼的想表现给谁看呀。哦!你不是想攀夏言吧?也对,他现在是首辅了。”
“陆大人!”
“不行,我告诉你那可不行,夏言有学生了,虽然他现在被丢宣化去了,但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不能占。你再找个其他老师,严嵩?不行,他不行,要不,顾鼎臣,他挺不错的。”我自顾自的说着,也不管他有没有听。
“陆大人,下官想说的是炉子,炉子不见了!”
“不见就不见呗,多大点事。”我摆摆手觉得好笑。突然,我似乎意识到了这句话的问题所在,“你说什么?什么炉子?”
“就是炼丹炉,昨儿,我让人把它挪走了。”
我一惊,小心又担忧的问道:“你,把它挪哪儿去了?”
“我让人拉到宫外去了,估摸着如今该是让人当铜铁给卖了。”
我似乎听到了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吧嗒”一声断了。
“你,怎么不早说……”
“下官一直想说的,您不是不让下官开口嘛。”
炉子,那可是嘉靖的宝贝炼丹炉啊,当初他从这炉子里炼的丹我都没敢扔,如今他们竟把炉子都给丢了!
“陆大人?陆大人,您没事吧?”
“现在只能祈求皇上不要来。”
我呆呆的望着前方,然而那前面逐渐走近的明黄色仪驾是什么?
“皇上驾到!”
我一屁股跌到了地上,这下完了……
祭祖归来又喜得二子的嘉靖满面春风的走进了丹房,也许他准备向太上老君祷告一下,然而——
“五,四,三,二,一。”我和赵贞吉同时捂上了耳朵。
“朕的炉子呢!”
第41章 孝敬陆大人
“岂有此理!这夏言着实过分!”嘉靖一拍桌子,吓得底下人一哆嗦,我也紧张得咽口水。
也难怪嘉靖要发火,原以为夏言做了首辅会老老实实帮着他忙里忙外,但事实上是夏言的勤劳已经超出了嘉靖的想像,不仅一手统揽政务,甚至连皇帝的作息爱好都要管的一清二楚。
就拿御书房议事来说,嘉靖回宫后屁颠屁颠的想去表现一下自己的勤政,结果一看,夏言不仅把一切处理妥当,甚至还给他制定了一份作息时间表,例如早中午各干嘛,这还不是最痛苦的,痛苦的是作息表上没有一件是嘉靖爱干的事,就连他想发一统脾气,群臣都各个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为国尽忠。
嘉靖那叫一个憋屈的没处说,特别是见到炼丹房的情形后,好在他年轻,要不然得个心肌梗塞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皇上……要不,寻个理由,让陆大人把他拿了?”一旁的李芳小心翼翼的揣测着皇帝的意思。
嘉靖点点头。
晕!敢情之前的首辅都是这么被你折腾下台的,看不顺眼就黑了他……
此时此刻我的内心有点无语。
李芳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会意,摸着腰间的配剑,正要转身去,然而皇帝陛下又突然开口了:“等等!”
他低头在原地走了几步,不知想什么,过了一会望着头顶的藻井长长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和无奈那样说道:“算了吧。”
嗯?
“夏言此人确实有才干,此番之事就罢了。朕不与他计较了。”
“是。”我和李芳都低下了头。
然而,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到,这对君臣的矛盾才刚刚开始。
我对诣陵失火一事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之后的一天还是选择去了牢里看望郭勋。
他对于我的到来毫不意外。
“恭喜国公大人,马上就该出去了。”我这么告诉他,却没有半点开心的神色。
如果说郭浔这样的人都得不到制裁的话,那这世道还存在真理吗?
“陆大人,何出此言?”
“皇上已经说了,过阵子就放你出去,国公大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何须多问。”
郭勋笑了,指着旁边一张空着的椅子道:“坐吧,陆大人。”
我看着他,不知他想做什么。
“就当是陪我这个老人家说说话吧。”
于是,我将配剑解下,坐在了椅子上,半晌,他问道:“听说陆大人现任卫所下的指挥使?”
我点点头,他又继续道:“我认识你的父亲,当年他也曾在锦衣卫里任职,我们还一起喝过酒。”
“国公大人若是来叙旧的,恕在下不能奉陪。”
“不要急,我知道你今天来想问什么,容我慢慢和你说。”
他望着牢里那唯一的一扇天窗,外面的阳光照进他的眼里,带着那么一点回忆的诉说:“我很敬佩你的父亲,他是个很不错的人。就像,现在的浔儿也很敬佩你那样。”
我愣了一下,郭浔?他会敬佩我?
“我的儿子他向来自视甚高,桀骜不驯惯了,但是有些事情,他还知道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所以,陆大人,有的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
我微微一皱眉,“你想告诉我什么?”
他笑了笑,“那陆大人今天来想问什么?”
“事到如今,我只问一句,江南之事与火烧营帐可是他做的?”
“是!”郭勋点头,“老夫可以告诉你,是他做的,而且我全部知道。”
“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是说如果我告诉你银子不在我们这里呢?”
“什么?”
“陆大人,你只知国库空虚,银子没了,那你可曾想过这些银子去了哪里?”没有等我回答,他继续道:“皇上的道观修不了那么多银子。”
“那是有人中饱私囊,层层剥削。”
他笑着摇摇头。
“国公大人你究竟想说什么?”我觉得真相似乎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然而郭勋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