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去睡?”
他不语,只是牵着我往房间一步步慢慢地走着。
“他终于决定放下所有了。”我说。
“是吗,那是好事。”
“所以,我想让他离开锦衣卫,我也和他说好了,以后让他去从商。”我等待陆炳的决定。
“也行,他这样的身份到底不宜久留官场,你既决定就好。”
我点点头,院内种的草叶打上一层薄霜,行走时拂过,湿了裙摆。
“你不睡吗?”到了床前,我见他没有脱衣服的打算,问道。
“过会儿就五更天亮了,衙门里正好有些事情急着处理,我今儿去早点,就不睡了。”
“都要五更天了……”我还未曾注意,一夜都要过去了。
“可是不休息白天容易打瞌睡吧。”我坐在床边,招他过来。
“做什么?”
待他奇怪的走近,我拉着他坐下,然后拍拍膝盖,“枕一会吧,要不然堂堂锦衣卫统帅打瞌睡就太不像话了。”
他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被我一拉,于是安安静静的枕在了我的腿上。
“我给你唱曲,经儿,绎儿,锦儿他们小时候只要我一哄就睡着了。”
“唱喜羊羊吗?”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好啊,你偷听!”
他勾起嘴角,“从喜羊羊懒羊羊再唱到美羊羊,三个孩子你真是一个都不重复。”
“今儿唱灰太狼!”我恶毒道。
“就是羊村里那只很笨的狼吗?我听你给他们讲过这个故事。可是为什么要给我唱灰太狼呢?我不觉得我和那只狼相似。”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闭嘴!”
“才话别已深秋,
只一眼就花落,
窗台人影独坐,
夜沉得更寂寞,
一段路分两头,
爱了却要放手,
无事东风走过,
扬起回忆如旧,
摇摇欲坠,
不止你的泪,
还有仅剩的世界
………”
我的手抚过他的发丝,一根银白赫然从青丝里出现,叹息又哀婉,曾经一度以为不会过下去的岁月,原来真的一眨眼都这么多年了,原来这个男人都陪伴我这么多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歌曲是我很喜欢的《天外飞仙》的片尾曲tank千年泪,小时候的挚爱啊,满满都是童年。
经儿一直以来都在查李家的案子和太子之死,他的伤口是夜探严家受伤的。(话说,严胖子你真可恶(>﹏<))
后来经儿说放下,指的是他决定不查了,因为他发现了小鹿喜欢严胖子,所以他说他明白那种失去心底重要的痛苦(咦,他为什么会明白?你们自己想吧。)
这就是本章的含义,可能有些写的比较隐晦,汗!我为啥每次都要来解释一下,还是怪自己没组织好语言
第97章 痛失
陆炳答应我等过了这一年,就让经儿从锦衣卫里退下来,我心里踏实了不少,有时也会带着经儿去徐北的铺子里转转,给他讲几句生意经。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病,每次一出门,他的目光总不在物品的好坏上,而是揣测着面前的哪些人真真假假,居心叵测。
我赏了他一个糖炒栗子,“让你看货,你看人!”
他委屈的摸着额头。
就在这时,街上不知谁喊了一声抓贼,他二话不说,提剑就风一般的冲了出去,没过一会,那小贼已经被他拿住。顺天府赶来的几个捕快,一听是卫所里的指挥使,千感激万感激。
徐北啧啧赞道:“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就这将门虎子你要让他经商?陆大人怎么同意的。”
“我同意就行了。废话不多说,你看这还有的救吗?”
徐北观望片刻,扇子一敲柜台,“悬!真不是经商的料。”
“让!让!泼脏水了!”一盆水从我和徐北中间泼出,多亏我闪的快。
“哪个泼脏水呀?”我欲要抱怨的话在抬头看到夏兰泽后瞬间蔫了。
“不好意思,没看到是你陆夫人。”夏兰泽还是老样子,话里带着刺。
“诶哟,我的姑奶奶,这粗活哪是你干的事情,快歇着,别累坏了。”我听着徐北献殷勤的这些话,嘴角不住抽搐,果然,男人都是善变的动物,以前还喊我姑奶奶呢。
“徐伯伯,你们在说什么呢?货盘完了?”经儿与顺天府的那些差役交接完毕后走了进来,“夏姨原来也在。”
“怎么,你们认识?”我正要介绍,却被经儿先认出了,我不免感到奇怪。
夏兰泽道:“这条街上的贼寇哪次不是他抓的,见多不怪。”
“原来如此,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成了这条街上的名人。”
经儿笑笑,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消多时,街上传来了官轿的明锣声,回过头去,一乘银顶盖帷,朱雕繁花的大轿正被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抬着。
见了这般排场我心底顿时有数,在大明除了他严世蕃不作第二人。
诶呀,糟了!我和徐北同一时间回头看,哪里还有经儿和夏兰泽的身影。
接着,街市上便传出了沸沸扬扬的嘈杂喧闹,我和徐北立马就冲了出去。
“大胆刁妇,为何在此阻拦官轿,当街喧闹!”两旁的侍卫立马将夏兰泽围上。
夏兰泽冷笑,“素闻阁老贤名,严府清廉,民妇今日正巧遇上严大人的尊驾,特此伸冤!”
“即是有冤,当往顺天府衙门,速速闪开,莫要生事!”
“只怕此冤顺天府衙门接不得,当要让严大人断一断,天下人评一评。”
于是,人群里立马涌出议论声,大家都抱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聚集得越来越多,我和徐北被人堆挤得不知东南西北。
“是何冤屈?若无故生事,小心顺天府衙门挨了板子,还是劝你速速离去!”
“莫说是挨板子,就是掉了脑袋民妇今日也要说!民妇所要伸冤的正是五年前——”
“大胆!何人当街闹事!来啊,押回顺天府!”经儿带着顺天府的衙役速速赶来,阻止了夏兰泽,我和徐北松了一口气。
“慢着!”轿内的严世蕃掀开轿帘,左右侍从皆单膝下跪,他锐利的目光从经儿身上扫向夏兰泽,“你方才想告何人?五年前有何冤案?”
“一场误会罢了,严大人不知,此女素来泼悍,早已恶名在外,惊扰尊驾,这就让顺天府的人带回去。”说着经儿就要差人带走夏兰泽。
“不劳陆指挥,只是本官见此女甚是眼熟,未免招天下人非议,本官还是要问上一问。”
“严大人!”
眼看经儿夏兰泽和严世蕃互相对持不让,我心下一急。
这时,徐北从身后一推我,我立时被推出了人群。
我道:“严大人,此事一场误会,不值得为一介刁妇兴师动众,还是让陆指挥把人带回去吧。”
“陆夫人!”夏兰泽气道,经儿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别说话。
严世蕃没有回答我,他只是静静看着我,目光沉静又深邃,让人在那一刻猜不透他的想法。
过了许久,他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既然如此,就按陆指挥说的办吧。”
他转身走入了身后的轿内,起轿经过我的身边时,他突然从窗内对我道:“与他的父亲相比,真是不遑多让。”
我一愣,直到轿子走远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人群散去,徐北上来护住了夏兰泽,问长问短,夏兰泽甩开了徐北,临走前丝毫不领情的恨恨瞪了我们一眼。
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就是。
“娘……”
我也学着夏兰泽甩脸瞪他道:“回家去!”
只是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想过这会是严世蕃给我的最后警告,或者说我没有料到一场无风无波的危险在悄然无声间酝酿,一步步逼近,它将我们逐步推向深渊,险些让我失去了在这个时代坚强下去的唯一勇气。
嘉靖三十一年,仇鸾在狱中莫名病逝了,于是本该安排经儿离职交接的案子也拖了许久,我看陆炳的神色,知道这里头发生了一些特别的事情,但是他向来鲜少与我去说朝堂之事。
晚膳过后,陆炳对经儿的语气里意有所指:“案子你不用管了,明日我差沈炼过来,须知该放手时就放手。”
“是,父亲大人。”经儿低垂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