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在祠堂半个时辰后就回了宫。
福喜公公见人进了坤宁殿,转身就去了勤政殿。
夏侯启正在看奏折。
南方闹洪灾,西北战事吃紧,东南海边常有商船被劫,他这个皇位做的也不是很安稳。
见福喜进来了,也只抬头看了一眼,问了一句:“如何?”
“苏小将军并不在府里。府里似乎并不知道皇后今日回家祭拜的消息,府里的管家也没做好祭品。奴站在外面看了一眼,祠堂里没其他人,娘娘一个人在里面待了一小会,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
福喜捡着重要的事情详细的说了,正说着的时候却皱了皱眉:“府里的规矩不严,问了管家几句话,基本上没有隐瞒。但现在回想起来,偶尔有一两句重要的,大多也都是些表面话。”
夏侯启听了,脸色淡淡,只挥挥手叫人退下。
国公府。
傍晚时分,苏承平也拎着马鞭回了府。
管家接过扔过来的马鞭跟在后面:“今天姑娘回来了一趟,皇上身边的福喜陪着。姑娘一个人在祠堂待了会就回宫了。”
“看来皇上还挺疼惜阿姐,竟然让福喜跟着。”他脱了外衣,翘着脚躺在榻上,捡了块碟子里的糕点嚼了嚼:“祠堂打扫了吗?”
管家顺手拿马鞭轻轻抽了一下苏承平的小腿肚:“注意点规矩,姑娘看见该罚你抄书。”
他又接着回答:“叫了信得过的人进去打扫。”
苏承平眉毛挑了挑,穿上脱掉的靴子:“今日没练,我去趟练武场。”
这天都黑了,管家建议:“要不就歇一天?”
“阿姐要是知道我偷懒,那可不就是简单抄书了。”
苏承平想起小时候偷懒挨过的揍,去练武场的脚步都快了不少。
“这孩子!”管家叹了口气,又笑的开心,眼角皱纹挤成一团:“苏小将军也总算是长大了!”
长秋宫。
达喜拧了帕子给苏白擦手。
刚刚她伏案写字,手上不小心沾了些墨。
苏白把干透的纸折好递给达喜:“明天找个时间把这份信送到府上,光明正大的送。”
达喜把纸收好,拿着梳子走到她身后把纠缠的发尾细细梳理好。
苏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愣。
公道世间唯白发,贵人头上不曾饶。镜子里的人脸色却苍白如雪,眼角不知不觉多了皱纹,额角多了根白发,清澈如水的眼神也早已变得晦暗不明。
“达喜,还记得我出嫁那天的光景吗?”
她倒也不是在问达喜,更像是在自言自语:“那天也是你替我梳头,拿的也是这把梳子。你看着倒是没什么变化,我看着倒是老了些。”
“我最近总是在想,我嫁给自己心爱的人是不是做错了?但我又想呀,要是人这一辈子都不能嫁给给自己喜欢的,我怕自己老了也会后悔。总归是后悔,还不如先痛快了再说。”
达喜颇为赞同:“我喜欢喝西武酒铺的梅子酿,却也爱喝兴庆酒铺的梨花白,但我在的地方离兴庆酒铺近,我总归是想把梨花白买到手再说。总没有舍了梨花白再去够那遥不可及的梅子酿的道理,谁知道中途会不会出什么变故?”
“还是达喜想的通透,理还是这个理。”
宁候府。
“今日可是见到苏丫头了?”宁候坐在主位问坐在下首的宁小公子。
宁小公子回想起在祠堂看见的苏白,神色有些恍惚。
“她比小时候笑的少了,也比小时候要瘦了些,倒是看起来温柔了许多,许是做母亲的缘故”说到这,宁小公子笑了笑:“不过一说话就原形毕露,直来直去的,让我倒想起了小时候她有理有据反驳赵大儒的模样。”
宁候一本正经捋着自己的胡子颇为公正评价:“这点倒也是没变。”
“这是今日她给孩儿的。”宁小公子从怀里拿出几张纸:“我一时拿不定注意,只能带回来跟您商量。”
纸上记录着当年二皇子谋逆、苏老将军战死和十万将士埋骨沙场的真相。
前些日子苏小将军传了消息过来,宁候虽早有准备,看完那薄薄的几张纸却也是落泪湿了衣襟。
十万将士,十万条活生生的人命,十万个家庭,铺就了夏侯启的坐上皇位的登天梯,倒也是好算计。
更别提他这些年为了维持朝局怕平衡做的糊涂事。
接受了一辈子忠君思想的宁侯陷入了艰难的决定。
宁小公子也知道此时任何劝慰都无用,只能陪着一起枯坐到天明。
次日,达喜把信交给了长秋宫的侍女,叫她送去国公府。
侍女拿着信先去见了夏侯启。
他拿着信看了一遍,又把信原样叠好,吩咐福喜:“加上些东西一起送到国公府。”
苏承平今天倒是没出去,老老实实在家练字,信送来的时候马上就送到他的手上。
他也没耽搁,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大张纸,把信叠好交给了一直站在书房门口等着的福喜。
福喜收了信先送到夏侯启面前。
“亲自盯着人写的?”夏侯启没接,换了一本折子,又去砚台沾了些朱砂。
“奴亲自看着的。”
夏侯启专心奏折:“那就直接给皇后送去,耽误时间了,苏苏她可饶不了你。”
福喜低头退出去,亲自去了坤宁殿赔罪。
苏白正在用晚膳。
最近孕吐的厉害,苏白实在是没什么胃口,达喜哄了又哄才愿意吃上一两口。
见福喜来了,苏白赶紧推开达喜夹来的一筷子鸡丝,问:“可是陛下要来?”
福喜举着一个盒子下跪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奴回宫的路上耽误了些时间,特意来向皇后娘娘请罪。”
苏白做恍然大悟状:“我说我怎么寻思着平儿的回信还没到,还差人去勤政殿问了两次。是我心急了,倒是不怪福喜公公。”
话是这么说,可也没见她叫福喜起身。
福喜在坤宁殿前跪了一夜。
这夜过后,夏侯启连续半个月都宿在宁淑妃那里。
他叫福喜去给苏白赔罪,却又为苏白惩治福喜的行为恼怒,自然得下苏白的面子,让她知道自己为夫为君的权威。
苏白知道他的心思,却置之一笑,听之任之。
第30章 第三个故事
半个月时间没有等来皇帝陛下,风头正盛的宁淑妃却来长秋宫和皇后吵了两次。
宁淑妃走后,皇后因为情绪不稳,差点怀胎不稳,还叫了太医。
前朝的折子像雪花一样飘到夏侯启的案头,却全部被按下。
一时间,宁侯一派的文臣的风头无二,国公府门前门可罗雀。
一日,宁淑妃又盛装打扮,穿着正红色的襦裙来长秋宫来找皇后。
宫人们自觉这又是一场风雨,纷纷躲了开。
达喜安排信的过的人守在隐蔽的地点守着,自己进了房间上演吵架的戏码。
殿内换了一种香,像是百合和柑橘的味道。
苏白素面披散着头发坐在主殿的正位上,手里拿了本《孙子兵法》,抬眼看走到自己跟前高扬着头颅骄傲的美人,又看了看那纤细的脖子,笑着调侃:“听着这满头的珠翠叮叮咚咚作响,你也不嫌累的慌。”
宁淑妃大大咧咧找了个地方坐,倒了杯茶一口饮尽:“夏侯启巴不得我越嚣张越好。”算是解释了这满头珠翠,浑身绫罗绸缎的缘由。
“我前些天叫人送来的梅子阿姐可还喜欢?”她说着又觉得有些热,把裙摆撩起来堆在膝盖上,用手扇了几下,还觉得热,又抢过苏白手里的书大力扇了扇。
“我叫人去你宫里守着是担心你安全,你倒好,差遣他送梅子!”苏白伸手点点宁淑妃的额头:“你这性子也是改不了。”
宁淑妃握住她的手娇笑,“我只觉得在阿姐前自在,倒不用像在那些外人面前端着。”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这才聊起宁淑妃来的目的。
“父亲叫人传了书信,说是时间定在下月初三。”
现在已经是二十三了,还有十天,足够那个香囊发挥它该有的效用。
宁淑妃又拿了头上的簪子,拧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字条:“父亲给阿姐的信,说是不准我看。”
估计是动手那天的详细安排。
长辈多希望晚辈能平安顺遂过完一生,宁侯又一向疼惜小女儿,不愿意宁淑妃掺和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