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的下一句,皱眉道:“你怎么不说话呀?你的伤势怎么样了,严重不严重?”
聂轻寒扭头看向窗外,淡淡道:“郡主是希望我严重还是不严重?”
他说的是什么话,她虽然是反派,可所做的一切还不是为了做好垫脚石,促进他的宏图大业,怎么可能希望他伤得严重?真严重了,影响他举业,进而影响了她的任务完成度怎么办?
不过,从这句话,年年起码知道了,他对她有气。瞧瞧,连他死皮赖脸非要叫的她小名都不叫了,叫回了郡主。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她和段琢在一起都不能增加他的仇恨值,她才要哭呢。
年年大大松了一口气,笑盈盈地道:“你是在和我闹脾气吗?”她待会儿得找个机会看看,仇恨值加了多少。
琥珀缩在车子一角,急得额上冒汗:郡主是生怕刺激姑爷不够吗?姑爷问话,明显是负气,郡主怎么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聂轻寒闭了闭眼,蓦地感到无力。他心中如油烹火煎,煎熬万分,这个没有心肝的小东西,却满不在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一路上,他再没有开口。年年问了几次,他都没有答,也就没了兴致:不给看就算了。他还有精力和她赌气,应该伤得不会太严重。真的严重到影响他的前途了,大不了她再去系统商城兑换灵药给他就是。她才不要一直热脸贴冷屁股呢。
回到天工坊的家中已过午时,聂轻寒一言不发,直接去了书房。年年懒得管他,回了内室,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任务手册。
剧情完成度:九十五
生命值:九十二
男主仇恨值:五十
一下子涨了二十!这效果,也太明显了。还差十点,她的仇恨值就能到及格线,生命值也快要满百了。年年心情大好,顿觉被段琢抱的那一下也没那么吃亏了。
年年摸了摸袖袋中段琢给她的小瓷瓶,这是段琢交给她的用来毒杀聂轻寒的药物。
段琢一心想要离间她和聂轻寒的感情,和她讲了聂轻寒在广南对付盗匪的种种残酷手段,告诉她,聂轻寒绝不像表面表现得那般温良,他心机深沉,心狠手辣,撞见他们在一起,绝对不会原谅她,放过她。
把她说得骇然色变,彷徨无计时,段琢给她出了主意,要她先下手为强。只有聂轻寒死了,她才会安全,也才可以重获自由,和他在一起。
原文中的福襄对段琢一往情深,轻易就被他两人在一起的许诺打动,又对聂轻寒的不满累积到了极点,虽然害怕,最终还是听从了段琢的计划。
可段琢不知道,因为他的敌意,聂轻寒早在临川王府安插了线人,他和她的密谋被线人听得明明白白,尽数告诉了聂轻寒。
而福襄第一次下毒害人,心中害怕,破绽百出,更是轻易被聂轻寒看出了不对劲。
他们自然不可能得逞,反而将她和聂轻寒最后一点夫妻情分尽数磨光。也就是在下毒事件之后,聂轻寒下定了要杀她的决心。
年年想到这个剧情过后,仇恨值达到及格线和生命值满百的目标很快能实现,就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她一个人高高兴兴地用了午膳,又美美地歇了个晌。
只可怜了琥珀担惊受怕,有苦难言。两个主子回来的情形大家都看在眼里,滕远舟和其他几个丫鬟都来打听,这两位怎么闹别扭了?琥珀支吾着,凉亭中发生的事一个字都不敢往外吐露。
书房中,聂轻寒坐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坐了不知多久。透过半开的窗格,他能听到她和丫鬟们的玩笑声,偶尔看到她窈窕的身影,困倦时慵懒妩媚的模样……
她根本不在乎被他看到凉亭中的一切,是问心无愧,还是,根本不在乎他?
她真的会为了段琢毒杀他?
两人相处的一幕幕从眼前浮现,她的喜笑怒嗔,她的骄纵妩媚,她在他怀中婉转吟哦的模样,心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密密缠绕,一点点抽紧。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她到底……在不在乎他?
天色一点点黑了下来,书房中一片昏暗。敲门声响,年年的声音传来:“聂小乙,我帮你送药来了。”
他从无边的黑暗中回过神,望着门的方向,没有应答。
年年道:“我知道你在里面,快开门。”
他站起,点燃了桌上的灯火,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只站了年年一人,手中的托盘中果然有一碗药。大概是歇过午晌,她不复今日出门时的隆重打扮,只松松挽了个纂儿,披一件宽松的海棠红丝袍,愈衬得秀发如墨,肌肤似雪,黑白分明的杏眼水汪汪的勾人心魄。
他的目光落到她手中的药碗上。
年年的手忽然轻微地抖了一下。
聂轻寒的心向无边的深渊沉去:所以,她不是和段琢虚与委蛇,而是真的要他的命吗?
无边的黑暗从心底弥漫开来,他眼底暗得不见一点光亮:“怎么要你亲自端来?”
年年眼中闪过慌乱,垂眸道:“不行吗?”
他接过药碗,一时没有动作。年年催促道:“聂小乙,你快趁热喝了。”
聂轻寒看向她:“年年希望我喝?”
年年道:“不希望你喝,我端过来做什么?”
是啊,不希望他喝,她端过来做什么?他究竟还在期盼什么?聂轻寒浑身如堕冰窖,端起碗往口中送去。
年年:!!!
说好的事先得知消息,然后看出她神色不对没有喝呢?她又是手抖,又是目光闪烁,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总不会是剧情出了意外,他没有得到消息吧?
眼看那致命的毒药就要灌入他口中,年年再顾不得,伸手“啪”的一下打翻了药碗。
第42章 第 42 章
清脆的裂瓷声响起, 浓黑的药汁洒了他一身, 淋漓滴落。
聂轻寒沉默地看向自己被沾污的青衫。
年年懊恼:聂小乙这个不省心的,好好的剧情,怎么能被他歪曲成这样?现在她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她想毒死他, 又后悔了吧,这能刷得上仇恨值吗?最要命的是, 剧情进度都九十多了, 留给她的时间和机会都已不多,她仇恨值再不及格就完蛋了。
聂轻寒幽黑的凤眸抬起,情绪难辨地看向她。
年年随口胡扯:“刚刚你手上有只蚊子, 我打蚊子来着。”说着说着,她理直气壮起来,倒打一耙,“你怎么连个碗都拿不稳?”
聂轻寒:“……”她还是这样不讲理。眼底的黑暗却慢慢散去了几分, 声音温和, “嗯,是我不好。”
年年听到这熟悉的认错声, 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她该不会是上当了吧?
小世界中, 剧情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纵然偶尔会有偏差,但牵涉到重大事件,尤其是男主性命这种影响到世界稳定的大事,除非有段琢这种级别的大boss或孟葭这种准女主的强力干涉, 否则不可能出现太大差错。
孟葭远在静江府,段琢并不知道线人的事,自然干涉不了。按道理聂小乙不可能收不到线人的消息。她的慌张心虚,以他的敏锐也不可能看不出。既然如此,他明知药里有毒,为什么还要喝?
只有一个解释,他是为了——试探她?想要知道她真正的心意。
如果是这样,她刚刚情急之下打翻了药碗,岂不是坑了自己?她好不容易有希望及格的仇恨值怎么办?年年暗暗叫苦,亡羊补牢地道:“我再去给你熬一碗。”大不了再下一次毒,表示自己想毒杀他的坚定决心好了。
不对,万一聂小乙试探完毕,对她放下心来,真的喝了怎么办,难道她再打翻一次碗?
年年心中纠结。
聂轻寒见她神色变幻不定,眼神沉了沉,温言道:“我右手不能动,劳烦年年帮我换身衣服吧。”
年年心烦意乱:“让丫鬟给你换。”
聂轻寒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不喜欢别人碰他,难道她就不是别人吗?年年瞪了他一眼,冷酷无情地道:“那你就自己换。”
他静静地注视她片刻,没有再说什么,走进屋中。
年年很快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从烦乱中醒过神来:不会吧,他真自己换?她恨恨地跺了跺脚,走进屋去,见他正笨拙得用左手解着衣扣,碰到实在解不开的,勉力抬起右手帮忙。